一切都是那样荒诞，一切又都是那样真实。</p>
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许多。沥青路面上，坑洼处积蓄的水光倒映着城市的高楼和霓虹，远处绵延不绝的灯火忽明忽暗，越发光怪陆离。</p>
路口的信号灯跳成红色，盛昕音踩下剎车，车子在斑马线前停住。</p>
导航显示还有两个路口，只要五分钟就能到达周屿和她约定见面的便利店。</p>
其实，这么久过去了，要说她对周屿有多么难以释怀倒也说不上。</p>
毕竟十八岁的初恋，感情说轻不轻，说重也赶不上时光的重量，就像四月裏树上的樱花，一场风一刮就消失了，可或许正因为樱花是在开放得最灿烂的时候凋谢，所以她才会念念不忘。</p>
上次和周屿见面，还是在 2014 年的夏天，高考最后一科英语的下午。</p>
散场后，校园内考生人群熙攘，摩肩擦踵，她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在教学楼的花坛前拦到已经骑上单车的周屿，她把写了自己电话号码的纸条递过去，让他高考出分后给她打电话。</p>
他沉默片刻，面无表情问，为什么？</p>
她有些不好意思，视线低下去落在他支在地面固定的右脚鞋面上，但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抬起头说，因为她喜欢他，所以想跟他报同一个城市的大学。</p>
结果，周屿不仅没接她的纸条，还直接拒绝了她。</p>
当时，他垂眸看着她手裏那张樱花粉的便签纸，语气淡漠地说：“不用了，我不会给你打电话的。”</p>
思及此，盛昕音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嘆，十年前那个热脸贴人冷屁股的场景如今只是想想就觉得社死，又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当事人，她简直脚趾抠地，尴尬恐惧症都要犯了。</p>
但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后，盛昕音心头蓦地窜上一丝怀疑，十年来没有任何消息的人，忽然给她打电话说要见面，该不会是骗子吧？</p>
“难道是在股市裏亏得倾家荡产了，翻遍通讯录借钱被身边人全部拒绝，才想起找我这个有钱的老同学？”</p>
盛昕音一边腹诽，一边想象周屿现在的样子，搞不好他已经像其他很多男同学那样，发福油腻，面目全非也不说定。她抬眼从后视镜裏打量着自己，下意识扬手整理了下头发，不禁有些懊恼，至少应该先回趟家洗个澡换件衣服再来见他才对。</p>
人不就是这样，总要想方设法证明我过得比你好，谁让当年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天我就让你高攀不起。</p>
周屿坐在落地玻璃前的吧臺椅，手肘支在桌面，双手握成拳，轻轻抵住额头，胸口传来微弱而空洞的窒息感。</p>
这种感觉很难以言喻，完全超越了肉体上骨骼关节错位断裂的极致痛楚，而是对身处科学能解释范围之外的恐惧和未知领域带来的精神压迫。</p>
目前的境况，恐怕任谁都无法相信，连周屿自己也难以接受。他竟然没死，而是在一夕之间从十年前来到了十年后的现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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