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也好。</p>
回到屋里，陈槐安的画本静静地躺在斑驳的木桌上。</p>
这是迟潜一直以来的习惯，不管搬到哪里，他总是习惯最先安置这本明明不属于他的东西，这世上，总有些人是这样，把别人摆在第一位，自己退而求其次，对别人尽心，对自己随意。</p>
迟潜其实不是这样的人，他能这么做，是因为这里面有他。</p>
除了开头的槐树，这本画本的后面几乎全都是迟潜小时候的样子。</p>
生病手里打着针的他，伸手笑着递糖果的他，坐在自行车上吹风的他，楼梯间里生气的他……</p>
画过这么多遍，陈槐安明明从前就是很喜欢他的。</p>
但意识到这一点的迟潜并不会因此开心许多。</p>
他每次翻开这本画本，都只是在给自己找苦吃——</p>
显而易见，它是被陈槐安遗弃的东西，连带着画里的人和事都一并被他遗弃，轻而易举。</p>
只有迟潜遗弃不了。</p>
他像个小偷，把它从南场仓库里捡回来，再又据为己有，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边，要多病态有多病态，要多卑鄙有多卑鄙。</p>
秦妙说他还像个高中生，把包背得紧紧的。</p>
好笑的是，怎么能不紧呢？</p>
那里面装着一个人曾经对他满满的喜欢啊。</p>
如果他不背着，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p>
陈槐安不会再画他，他已经见过他的裸体，他不喜欢一览无余的迟潜，也不会拉着他的手，不会抚慰他的颤抖——</p>
即使他的手小小的，一掌就能包得下。</p>
陈槐安在画室里待了一个晚上，凌晨天光乍现的时候，他手边的烟灰缸里烟灰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p>
手下的画也惨不忍睹。</p>
他撑着头，心里想着迟潜说那些话的时候冷漠又残忍的神情，手里的画笔就不自觉想在他脸上多画些从前那种狡黠生动的笑脸。</p>
只是过犹不及。</p>
他面色发怔，嘴唇抖了抖，看着手里那副画，似乎是不敢置信，握着笔想要补救，却是越弄越糟，最后居然是一点都不能看了，好半晌，他别开目光，认命般的垂下了手。</p>
这下好了，陈槐安，你亲手毁了它，高兴么，毁了你送给他的生日礼物。</p>
画了一个月了还是画不好。</p>
你还能做什么。</p>
他在心里骂自己。</p>
真没用。</p>
真没用陈槐安。</p>
陈槐安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蹲在地上抱着头在哭，过会儿又抱着画哭，画室里所有的画都对着他，似乎是在嘲讽着他的无能。</p>
但此刻陈槐安并不是一个大艺术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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