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7日一早,林真秀起床梳洗吃了早饭后,换上西服正装,开着自家轻自动车出发,沿亘理大河原川崎线和113号国道上行驶大约二十五公里后到达位于亘理郡西面的白石市,找到白石城所在的益冈公园,在附近停车场停了车后,步行到这座市民公园的正门口等候,给昨天下午和他联系过的东北运输局企画观光部计画调整官伊藤佑二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就与体验城泊旅行外国专家团会合。 这次专家团带队的官员就是伊藤佑二,同行的还有观光厅国际观光课观光涉外官佐藤绘美子、外客诱致室课长补佐半田雅则,以及负责这个旅游产品的宫城bound do公司职员。在简单的寒暄后,林真秀跟着专家团进了益冈公园。 这座公园在白石城基础上建成,位于一座小山包上,东西不过四百多米,南北三百多米,和中国一个中型社区差不多大,里面可以游览的景点也不多,主要是白色的三层天守阁、附属的历史探访博物馆和片仓小十郎景纲颂德碑。 林真秀在天守阁内第一层浏览了1602年开始成为城主的仙台藩片仓氏初代家督、安土桃山时代天下两陪臣之一的片仓小十郎景纲相关历史展品,又登高到第三层远眺附近的藏王山,再跟随那些来自欧美的旅游专家体验战国武将铠甲,随后离开天守阁进入白石城历史探访博物馆,在二楼观看与片仓家相关的文物,三楼欣赏与片仓家有关的历史轶闻短剧,了解白石城的历史。 参观结束已是中午,一行人就在一楼附属餐厅用餐。等待送餐时,bound do公司的职员向旅游专家征询刚才游览的意见,一直陪同在旁的伊藤佑二也向林真秀低声发出同样的问题。 他想了下答道:“虽然学生时代来过,但这次再来仍然觉居城宏伟、景色秀丽,令人沉浸其中,不觉自醉。伊藤调整官若问有什么建议,此情此景,除了赞叹也别无他念,有如中国先贤来到黄鹤楼,登高远眺,脚下是蛇山苍茫,近前有长江浩瀚,远眺则龟山峦高箐深,方欲抒怀落笔,乍见前辈怆浑绝世名篇雄踞其上,神韵超然,绝去斧凿,气格音调,千载独步,满腔诗兴抑郁而不得出,只能叹一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有诗在上头’,怅然而归那样。” 这一连串日语混杂汉语,并包含典故、汉诗和艰深词汇的回答足足说了一分钟,说得伊藤佑二感觉在听天书一样,到后面已经完全听不懂了,想要继续问下去,却怕答案就在刚才的话中,反而可能自曝学识不足,只好笑了笑,应了一声“林企画官说得很好”结束这个话题。 林真秀回了个笑脸,心里松了口气。他这样掉文不是为了炫耀,而是避免给建议——如果说接受邀请还能用拒绝上の方太过无礼来解释,给建议就可能被戴上谄媚其他省厅大臣,对所属省厅不够忠诚的帽子了,但直接拒绝同样有无礼的嫌疑,只好用这种方式糊弄一下了。 过一会儿,主打白石温面的中饭陆续送上,bound do公司的职员开始介绍品牌故事。 “白石温面有四百年的历史,当时白石城下有一个叫味右卫门的人,为了罹患胃病躺在床上几天没吃饭的父亲,从一名旅行路过的僧侣学到不用一滴油,只用小麦粉、盐和水制面的方法……” 林真秀是宫城县本地人,对此非常熟悉,就没注意听,反而分神生出一个有趣的念头:白石、白石……白石温面既然因白石城而得名,那白石亲手做的面岂不是也可以叫白石温面?听说她的料理水平不错,只比不过秋元真夏,可惜看昨天的态度,大概是没机会吃到了。 想到这里,他感到有点遗憾,不免又开始琢磨为什么白石麻衣会甩脸子给自己看,但想来想去没找到头绪,只能先放一边。 中饭过后,一行人离开白石城来到附近的片仓氏家中武家屋敷。这是宫城县指定文化财产,自1730年遗留至今,原为片仓氏家臣小关家的住宅,茅草屋顶,四坡顶式结构。参观期间,伊藤佑二再次征询意见,又被林真秀高深拗口的一连串日语夹杂汉语回答糊弄得接不上话,胸中郁闷不已。 再接下来参观的是藏王酒造展示馆,由一家创立于1873年的酒造管理,展示和销售名字来源于日本东北部地区藏王连峰的清酒。 参观即将结束时,伊藤佑二犹豫着想要再问林真秀有什么建议,却见后者当听到导购说藏王酒常作为御中元礼物时,像是名普通旅游者一样购买了各种容量规格、不同外观款式的藏王酒,还是复数购买,一下子就花了两万多円,不仅让同行人吃了一惊,也令伊藤佑二不得不悄悄提醒是不是买多了,没想得到“明天就是御中元了,家里总要备点回礼”的答复。 这理由很合理,就是有点不合常理——陪同到现在,从口音上也能听出大家都是宫城县人,在本地哪里买不到藏王酒,甚至很多人家里常备一箱两箱,完全没必要在旅游景点买。 林真秀也不管伊藤佑二是否能猜到他的用意,自顾自填写宅配单——买得太多,拎不动;买得太多,可以免费送货。填写家中地址时,相似的情景让他回忆起琵琶湖畔买“美彩淡露”和给卫藤美彩写信的事,又想到那两张极致诱惑的照片以及充满着挑逗意味的“私有化”三个字,脸上不觉微露笑容,让一直在观察他的伊藤佑二更加摸不着头脑。 再接下来参观的是寿丸宅邸,这是一座建于明治时代的传统日式豪宅,现用于展示兼销售源自白石城的日本传统纸张——白石和纸,这种纸坚固耐用,常用于制作纸衣、名片盒、手提包等。 参观即将结束时,见林真秀又故技重施,买了好几种纸制品,依旧复数购买,又花费一万多円时,伊藤佑二本不想再说话,还是忍不住发问,或是觉得自己任务多半算失败了,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外务省企画官太奸猾,话中就难免带了点讽刺。 “这也是用来做御中元的回礼吗?” “当然不是。”林真秀笑眯眯地回答,“御中元的回礼送白石……”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因为在这一瞬间,他觉得可能找到了白石麻衣给他脸色看的原因——如果真如易旭所言,她对自己生出了心思,那在看到卫藤美彩、堀未央奈都有了御中元礼物,她却没有份时,心怀怨气而形于色就能解释得通了。 “……和纸有点不合适,这是回东京后做伴手礼的,课里人多,所以要多买点。”凭借官僚本能及时接上话,把伊藤佑二应付过去后,林真秀在接下来的游览中陷入了沉思和纠结——是不是这个原因,补上一份礼物看事后反应就能知道,可他不敢轻易送出,唯恐给对方错误的暗示。毕竟,对两个女人的承诺已经很沉重了,他实在不敢再招惹一个,何况这还是个值得一心一意对待,心无旁骛的姑娘。 在接下来的游览过程中,林真秀思量再三,还是狠下心,决定继续装傻,只是想到或许会与白石麻衣因此渐行渐远,直至几十年后的回忆中才能想起这个人美心善的女人,心情就有些不佳,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让还在观察他的伊藤佑二有些摸不着头脑。 黄昏时分,游览进入尾声,一行人回到白石城,进入标价80万到100万円的“城宿”产品环节。这时,林真秀提出告辞,伊藤佑二殷勤挽留,但前者坚持要走,理由也很正当——明天御中元假期开始,所以今晚一定要和家人在一起。后者只得将人送到益冈公园正门,然后道别。 林真秀去停车场取车回家,伊藤佑二回到白石城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取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津森秘书官,我是伊藤,林企画官已经走了,没能留住。” 一辆正在仙台至东京方向的常磐自动车道上行驶的白色ivan中,津森洋介打开手机的免提,和同车的西村明弘一起听取伊藤佑二的汇报。 静静听完后,他问:“那林企画官到底有没有提建议,你不敢肯定?” “万分抱歉。”白石城位于山区,到了傍晚时分,山风吹来,即便在夏日依然凉爽,可电话另一头的伊藤佑二的额头此时却有了点微汗,“林企画官说得太过晦涩,实在不敢判断。” 津森洋介看了一眼西村明弘,见他闭目养神,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就说:“知道了,今天辛苦伊藤调整官了。” 挂了电话后,车内沉默了很长时间,西村明弘才悠悠然说:“他倒是把自己的专业用得出神入化,学以致用不过如此。” 津森洋介揣摩了下,没能领会其中含义,又不能不接话,只好试探着回道:“要不然我给林企画官打个电话,总要让他说几句建议。” “不用了,他全都明白了,也全都回应了。他应该还会朝鲜语,你找他,就算能听懂中国典故,他还能用朝鲜典故躲过去。”说到这里,西村明弘脸上浮现笑容,“勇于突破,手腕灵活,直觉敏锐,应对得当,高濑会长挑女婿的眼光很不错,但这样的人才会甘心回亘理郡当个农协会长吗?” “到时只要稍微透露点意思,林企画官就只能对大臣您效忠心了。”津森洋介顺势恭维道。 西村明弘看了自己的秘书一眼,说道:“等他结束第一任课长任期后有了资格,也是七八年后的事了。那时的情况谁能知道,保持联系就可以了。” “是。”津森洋介恭恭敬敬地应了,想了想,觉得刚才似乎话中有话,其中蕴含的意思对自己不太好,就有心让服务的上の方更享受下智商的优越感,主动发问:“大臣,林企画官其他做法都容易理解,就是买那么多藏王酒和白石和纸是在表示什么呢?” 西村明弘透过前窗看着前方飞速倒退的常磐自动车道路面,漫不经心地答道:“他从头到尾都在说好,那还有什么比花钱更能证明真的是好呢?而且,伊藤问他为什么买白石和纸制品,他是怎么回答的?给课里同僚的伴手礼。送了后别人总要问下是怎么回事,他就能顺势解释为什么接受国土交通省的邀请,流言也就没有滋生的土壤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下,“不愧是中国语专业出身,入省后在中国研修,这‘子昆弟三人其孰最善为医’的故事倒是记得清楚。” 津森洋介觉得也是,心生感叹道:“就可惜不是东大生,不然恰好出身宫城第三选区,又在外务省服务过,能力、学历、履历、出身就都无懈可击了。” “不,他是有懈可击,但不在这点上。”西村明弘虽然还在看着前方,却是正色回应,“现在官僚中东大生太多了,他不是东大出身,反而不受东大的前后辈限制。东外大和东大渊源很深,又没有冲突,他的出身可以得到东大生官僚的善意,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才最合适。真正让他有懈可击的是另外一个地方。” “那是哪里?”津森洋介立刻捧哏。 “他是纯血中国学院派,如果是纯血美国学院派就真的无懈可击了。”西村明弘微叹道。 “还是大臣目光敏锐,不过如果能跟随大臣您,这点不过是白璧微瑕,无伤大雅的小事了。”津森洋介立刻恭维。 西村明弘扭头看了一眼,笑了笑,“那也是七八年后的事了。” 津森洋介放下了心,恭恭敬敬地道:“大臣志存高远,自然是未雨绸缪了。” 白色ivan继续在常磐自动车道上行驶,送国土交通省的副大臣和他的秘书回东京。 ………… 2015年的御中元假期从8月8日开始,至8月16日结束。林真秀晚上回到家时,假期实际已经开始,他原以为能不用回东京,暂时告别各种烦恼,安心过九天轻松的日子,没想到晚饭时,林真太一句话就打破了他这个梦想。 “明天一早,我们去仙台,就你和我。” “什么事?”在家里,又是和家人在一起,林真秀就不怎么动脑子,很随意地问。 “明天是七夕祭最后一天,你难得这时候回来一次,一起去仙台玩玩。” 七夕祭是日本重要的民间庆典,各地举行时间不同,仙台的七夕祭在8月6日至8日这三天。作为日本东北部地区四大祭典活动之一,市区主要街道上的店铺都会挂起传统装饰彩球、彩带、流苏和千羽鹤,并有七夕游行、抬神错、花车、鼓笛队伍等祭典仪式,将城市烘托得热闹异常,每年两百多万游客会慕名而来。 林家以前在七夕祭期间经常全家去仙台感受祭典气氛,所以他也没在意,“哦”了一声表示知道。 林真太接着说:“父亲今天给高濑会长打电话说了这件事,所以早百合也会去,约好在中央通见面。” 林真秀脸色有点僵硬,放下筷子问:“为什么?” “对高濑会长的说法是让你和早百合多接触下。”林真太想了下措辞,才接着道,“所以父亲不会去,那么他也不方便去,但只是你和早百合两个人,怕没什么话可以说,所以我会作陪,高濑家照理也会安排一个人陪着,既然是在仙台,按照新年初诣的例子,可能还是万里子来。” “这么急?”他明白了,但觉得有点不自在。 “你在家也就一周时间,不赶在这几天让她和你真正认识,下个月去东京后,你们也没法联系上,总不能向高濑会长要她的联系方式吧。” 被催着老牛吃嫩草的某人无话可说,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知道了。” 林真太还没放过他,“明天去,你有两个任务,一个是交换联系方式,一个是让她有兴趣到东京后联系你。有没有问题?” “知道了。”某人闷声闷气地答道。 第二天一早,林家兄弟洗漱后吃了早饭,准备出发。临行前,林真太看到林真秀穿着一身休闲的圆领衫和长裤,就让他回房间换一套。 “为什么?” “她既然说庆应boy太轻浮,只考虑稳重可靠的人,你就要按照这形象准备,去换套正装吧。” 林真秀只好回房间,换了一件白色牛津纺衬衫,再套上一件浅灰色夏季亚麻薄西服上衣和配套西裤出来,林真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出了家门,开着自家轻自动车,沿着六号国道一路行驶,大约两个小时后到达了仙台市区的中央通大道,在附近停车场停车后,步行到大道的东端等候。等了大约十几分钟,一辆黑色豪华ivan驶来,在他们前面停下。车门开了后,高濑早百合走出来,紧接着,久保万里子果然也出现了。 虽然时隔半年没见,林真秀还是一眼认出这两人——前者穿着一件尖领浅灰色绣花连衣裙,原本center式的短发留长了一些,在末端向内卷起,遮住宽大的下颚,又有中分刘海挡住额头,看起来脸小了不少,顺眼了不少。后者穿着一件白色鸡心领短袖t恤、蓝色牛仔热裤,露出一双长腿,还是大眼睛、尖下巴、饱满的嘴唇,天然的网红脸,感觉比年初稍微成熟了一点。 这四个人此前都见过,知道对方的名字和来历,这就没有很正式地互相介绍和寒暄,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就开始逛街——林真秀注意了下久保万里子面对自己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心里有了点数。 他们逛的中央通是仙台市中心的着名商业街,是那种称之为アーケード(arcade)的拱顶封闭式商店街,平时不怕风吹雨淋,七夕祭时,通道中会挂满精巧而巨大的笹饰(笹饰り,竹子制成的一种七夕装饰物),商店前也摆设出七饰(彩幡、短册、纸衣、折鹤、巾着、投网与屑笼),逛街既是看商品,也是看这些节日装饰。 四个人进入中央通后,没有刻意两两并肩走,有时候四人一排,有时候两两随意搭配。走了没多久,看到一处挂着“支援短册”的地方已经悬挂着许多短册时,林真太就问要不要去看下,其他三人都是无可不可,于是走过去领了短册,开始书写和歌和自己心愿——这是七夕祭典的习俗,与新年在绘马上写心愿一样。 林真秀提起笔后,微微沉吟,想起昨天的事,不觉在短册上写下“逢ひみても恋にも物のかなしくはなぐさめがたくなりぬべきかな(不忘欲忘终难忘,如之奈何如之何)”。写完才想起,如果被身边人看到就麻烦了,于是揉成一团,重新领了一件短册,写下“夏山の远きこずゑの凉しさを野中の水の緑にぞ见る”,又随便写了个愿今年事业顺心,家人安康的心愿,挂了上去。 等结束后,他看见高濑早百合和久保万里子都捏着笔,皱着眉,一副学渣对着考卷那样苦恼的样子。这时,林真太在旁边轻轻咳嗽一声,对着那两个姑娘说:“真秀已经写好了,这家伙就是喜欢写和歌、汉诗,手痒得很,要不让他来写吧。” 这两个姑娘如释重负,忙不迭将短册递出来,林真秀瞟了自家哥哥一眼,看到那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却也无可奈何地。接过来后,他想了下,先在高濑早百合的短册上写下“风そよぐならの小川の夕ぐれはみそぎぞ夏のしるしなりける(风摇楢树叶,净罪小河川,暮色清凉处,正直夏暑天)”,递了回去,然后又在久保万里子的短册上写下“怠らず行かば千里(ちさと)の果ても见む牛の歩みのよし遅くとも(不懈怠地走,千里之外也能看见牛的步伐)”,再递了回去。 这两个姑娘接过后看了一眼,高濑早百合笑了笑表示感谢,那句写夏日的和歌是应景之词,没什么问题,久保万里子却是疑惑地望过来。林真秀微微一笑,说道:“顽张って,未来的后辈。” 这个网红脸漂亮姑娘立刻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有点害羞地说:“林桑告诉林桑这件事了啊。”才说完,她发觉自己话中有语病,惭愧地低下头。 “那叫我林或者前辈吧。”林真秀善解人意地接上话,并小小地下了个圈套——无论选哪个,称呼上都比“林桑”亲近一点,尤其是“前辈”这个称呼,等若在她还没有考上东外大之前先套上了同校前后辈的关系,就更加有说道了。当然,合适的称呼中还有一个“真秀桑”可选,但在日本,一名年轻女性面对比自己年龄大不少的男性,想要在对方给出选项之外坚持自己的主张,可是要有一点勇气的。 久保万里子有点犹豫,还没等她回答,这个狡猾的男人又用开玩笑地语气追加了一句,“要不叫林君或者林酱?” 后面两个称呼更加不行了,前者不礼貌,后者更加不礼貌,在他近乎不给思考时间的步步紧逼交谈技巧应用下,这个网红脸漂亮姑娘仓促地在二选一中选了后者。 “林前辈。” 没上圈套!林真秀有些遗憾,加上姓后,这称呼就未尽全功了,不过比“林桑”总要近一点,也算有进展,慢慢来,他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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