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大黄剑是寒鸦村村东头小草庙里的。”</p>
胖男孩指着风铭吼道，他还想继续吼，被老头一个眼神制止。</p>
“风铭？”</p>
聚拢过来的人群中，一道颤抖的声音叫出这个名字。</p>
风铭的心头一震，寻声看去，犀利的目光落在一张憨憨的肥脸上，失声道：“白弼大哥哥？”</p>
“风铭！”</p>
那人确认眼前的青年后，冲出人群，双手死死抓住风铭的双臂，一双牛眼睁得怒圆，上下打量。</p>
“都死了，死绝了，……，死人，鬼啊，……”</p>
白弼的眼泪如泉涌，身子剧烈颤抖，口中喃喃自语，整个人像是陷入疯狂与混乱。</p>
风铭暗自运转真法，精纯的太玄灵力注入白弼的经络，使他镇定下来，平静下来。</p>
“小文，小武，将你姐夫扶回家去。”</p>
老头唤人过来，两个青年壮汉上前，左右搀扶着白弼走开。</p>
老头又道：“年轻人，请到寒舍一叙！”</p>
风铭跟着老头走。</p>
围观的众人很快从白弼的情绪中走出来，交头接耳，议论着小毛驴、小蜥蜴、小蓝猪，小老虎天生的威慑之威让大家谨慎许多。</p>
胖男孩噔噔跑过来，抓住老头的左手，不住瞄着风铭。</p>
“小纯的爹躲在地窖，逃过一劫。</p>
我们发现他时，他在寒烟镇附近游荡，疯疯癫癫，人事不知，镇上的医师不能医治。</p>
他来的半年后，路过寒烟镇的一名中年文士，出手治好了他。”</p>
老头举重若轻地说道。</p>
“我一直在找凶手……”</p>
“是鬼杀的人。”白小纯打断风铭的话，扯着嗓门说道，“是一个没有头的鬼，身上长满了滴血的红毛，一双眼睛中燃烧着碧绿火焰，把一个个活人撕碎。”</p>
风铭的呼吸一窒，一颗心怦怦乱跳。</p>
十三年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事，他完全没有记忆，所有的记忆停留在早上醒来时，眼前满是血肉模糊，残肢断臂。</p>
“寒烟镇，地处偏僻，苦寒贫瘠之地，只这镇上的一百五十来户人家，已很难养活。</p>
你看到的驮队，是一镇人往后三年的所有生存资源。</p>
如果没有那位仙子从天而降，打跑山中怪兽，这一趟还是会失败。”</p>
老头絮叨着，抱怨着，指着前面十丈外的店铺，继续说，</p>
“这是一镇人活下去的惟一希望所在。</p>
老夫继承先祖遗志，勉力支撑着，艰难经营。</p>
这代村里的青年人，已完全失去进山打猎的能力，也没有护卫驮队出入大山的能力。</p>
我们那代人，还能进山打猎，给村子补充大量的妖兽肉，偶尔还能采摘到一些品质上佳的灵材。</p>
为什么会一代不如一代呢？”</p>
老头说到最后，嘟嘟囔囔，喃喃自语。</p>
他掀起店铺的门帘，招呼两个儿子开饭。</p>
“这里原本没有什么镇长，但历代以来，镇上的乡邻们习惯上称呼我们家的家主为‘镇长’。”老头示意风铭落座，“老夫叫黑镇，是第三百三十六代黑家后人，是第一百七十六代镇长。”</p>
“这世上本也没有什么救世的神仙。</p>
但在人族一代代繁衍传承下来的记忆中，总觉得都是自己得神仙的护佑，安然生存，繁衍子嗣。</p>
而他们误认为那些断了香火的人家，都是对神灵不够虔诚，甚至是因为大不敬而得到惩罚。</p>
他们眼见诸般奇异之事，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山洪肆虐，大地陷裂，虔诚的认定，这一切非人力所能为，所能抵挡。</p>
于是，他们修建庙宇，虔诚祈祷，诚心叩拜，以祭祀九天之上的诸般神灵，寄希望镇压带来诸般厄运的九幽邪祟。</p>
他们总会将一切厄运归结为四个字——‘这都是命’，虔诚地认定存在着一个‘遥远的救世主’保佑着自己。”</p>
镇长黑镇叨叨而谈，最后，斩钉截铁地问道：“你们修道中人，是不是也这样认为？”</p>
“都是人类，皆恶死而爱生。”风铭郑重地回道，“在我看来，所有人类子民，没有不同。”</p>
“人类，相比于其它生灵物种，存在着许多的先天劣势，却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优势——‘天性之恶’。</p>
当人类感觉到自己至高无上的时候，便无从发现自我。</p>
所有的人类，在这点上没有任何不同。</p>
甚至，那些自以为掌握了强大力量的人类，变本加厉，更加的狂妄与肆无忌惮。</p>
即使那些犯下杀戮罪的、德高望重的人，会被无限宽容，无限崇拜，被人立下丰功伟业的石碑。”</p>
镇长黑镇平静地说。</p>
风铭捉摸不透老镇长高深的话内话外之音，随口说道：</p>
“桶里装满了水，但只要桶底有一个小孔，水也会流干。” 风铭随心随意的一句话，的确令镇长为之讶然，一时对不上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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