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解氏和颜应祁告状，女儿跟着甄氏一道出去，甄氏若心里有气，窈娘有任何闪失，都是解氏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她现在保持沉默。</p>
窈娘很聪明也很傲气，她当然对自己不能去这些地方觉得丧气，可是，她不屑于说出来，说出来之后仿佛自己很想去的样子。</p>
解氏等铺子开张之后，便把女儿喊了过来：“这些日子，听说她们都出去会客，就你没有出去？会不会难过？”</p>
窈娘点头：“女儿就是觉得凭什么她们能，我就不能呢。可是我想算了，那些名声没有就没有，我才十一岁，又没有咏絮之才，还不如多充实我自己。”</p>
解氏缓缓点头：“我之所以一直没有说话，正是因为时机不对。你看你哥哥，谁都知道他是你父亲的长子，连大夫人也不敢对你哥哥如何，这不是因为别的，仅仅因为他是男子，出将入相都可以，而你却很难了。”</p>
“女儿知道。”窈娘真正读书之后，她就知道了，女子不可能考科举的，她就是想努力也难。</p>
解氏又笑道：“窈娘，都是娘的身份害了你，可是娘向你保证，你公开亮相在众人面前也不会很远的。”</p>
窈娘知道解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赶紧道：“娘，我在金陵也不是没去过那些诗会的，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真正能诗词作的好的，寥寥无几，大多数不过是滥竽充数，有的个性强的还要别人捧臭脚，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多画画。原本我觉得自己学艺不精，现下我每天有所得都会写诗，然后拿去给哥哥替我批阅，其实我替作好诗还差的远呢，怎么敢在人前舞。”</p>
她说的认真，解氏也怕女儿是真的在积蓄力量，不由得道：“你大娘现下就巴不得咱们自乱阵脚，我若是真的央求你父亲，带着你去别人家登堂入室，恐怕你爹也会被参。”</p>
“为何呢？”窈娘不明白。</p>
解氏站起来道：“你也是读过书的人，还是专门学过《春秋》的，《春秋》中明确提到‘诸侯无二嫡’，尊贵如诸侯，都是不允许平妻存在。在汉朝汉朝，‘乱妻妾位’被明确规定成了犯罪，甚至本朝若是以妾代妻，会仗九十的。在金陵的时候，我尚且可以狡辩成三房主母的身份出席宴会。可现在是在京里，无数的政敌等着揪出小辫子，即便不是政敌，有御史风闻，也能弹劾一二。本朝是以小驭大，那些科道官员虽然才七品，但弹劾成性，我即便求得你父亲同意，带你出去，恐怕到时候吃苦的还是咱们母女。”</p>
要解氏去求甄氏，更是不可能，解氏即便弯腰，甄氏也不可能给她好果子吃的。</p>
“女儿到底是嫡出还是庶出，就连女儿自己也不知道了？”窈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p>
解氏也有些难受，但听窈娘又道：“可是女儿虽然不尴不尬的，好歹还能说一句祖父是谁父亲是谁。娘这么多年，一定比女儿更难过吧？”</p>
她只是心疼娘，即便她只是个小女孩子，也知道娘说的就是她见不得光的。</p>
整个颜家就是个戏台子，出了戏台子，戏台上的那些老爷小姐也都是戏子。</p>
解氏搂着女儿：“娘有你和你哥哥，就已经足矣。”</p>
“不足，不足，娘，女儿肯定会让您堂堂正正的。我听说宋朝名相韩琦，是其父和婢女所出，当他成了相国大人时，还把其母追封为秦国太夫人。还有司马光的外祖父聂震是庶出，诗人梅尧臣也是庶出，娘，女儿虽说并非是哥哥那样能够科举出仕的，可古代也有缇萦救父，还有花木兰从军，女子未必不如男子，只是女儿现在困囿于闺阁之中，唯独好好充实自己，以待来日。”窈娘很是认真的道。</p>
现在她的力量太小了，力量小的时候应该蛰伏，而不是想着出风头。</p>
解氏含泪带笑：“好，我永远相信我女儿。”</p>
即便在倩娘参加诗社，还以一幅画博得众人赞赏后，三房也依旧没什么动静。</p>
连一心只读书的颜景昭都听说大房的三位妹妹出去赴宴，自己妹妹在家写字，还特地过来问了一下。</p>
窈娘却很懂事的道：“哥哥，你也知道我不是大房的人，这里不比金陵。我这么出去，到底算是嫡出还是庶出，娘出去又到底算什么呢？所以我不说，你也别在娘那儿再多说什么了，这样娘也伤心难过，再说了，我可不喜欢天天应酬呢。”</p>
“小丫头知道什么就应酬了。”颜景昭看窈娘如此，他现在不仅看透了三老太太的蛮狠自私，也看透了甄氏的不怀好意。</p>
所以，他向窈娘保证：“妹妹，哥哥向你保证，日后一定会让母亲和你出人头地。”</p>
窈娘诧异的看着哥哥，又有些不确定道：“哥哥，你现在这么说，是准备和我们同一个阵线了吗？”</p>
颜景昭莞尔：“那是当然。”</p>
窈娘也跟着笑了。</p>
第29章 </p>
“真没想到解氏如此滑溜,也能忍得住。”甄氏原本隐忍的心，也有些许波动。</p>
她要对付解氏当然不能再和以前那样,因为颜景昭俨然成长起来，若是真的起了冲突，恐怕会让颜景昭对自己儿子也怀恨在心。</p>
那么她就要等解氏自己跳出来，以甄氏对解氏的了解，解氏不会求自己，她的性格倔强。那么很有可能再如法炮制和金陵时一样，出现两位夫人出席的局面，可京里的御史们会闻风而动，甚至是科道也是如此,还有颜应祁的政敌。</p>
那些人没事儿还找事，更何况现在解氏堂而皇之的出去交际。</p>
卫妈妈也是奇怪：“三姑娘的性格也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偏偏咱们四姑娘在学堂里说的时候,她的反应平淡。”</p>
“这事儿我也不好做的太过了,若是太过,恐怕老爷会对我有意见。”甄氏道。</p>
卫妈妈不解：“这怎么了说法？老爷还是对您很敬重的。再说了,您也没有故意打压二夫人啊。”</p>
“我让解氏不高兴了,她的心情不好,老爷的心情就不好,对我当然就不会如前。我这一身还不是系于老爷身上，老爷心情不好，倒霉的还是我自己。”甄氏如此道。</p>
许多人觉得做人正妻,仿佛不搭理男人，还能维持夫人的权利,却全然没想过，如果你的丈夫对你不好,你连在这个宅子里发号施令的权利都没有。</p>
尤其是颜应祁性格强势，绝非一般男子。</p>
倩娘这么努力出去交际积攒名气是为何？还不是想高嫁一位好人家。</p>
可如果颜应祁愿意把最好的女婿给窈娘呢，倩娘做这一切又有何用？</p>
“明日去龚次辅家的花宴，让三姑娘也去吧，你亲自去三房说一趟。”甄氏淡淡的道。</p>
卫妈妈担心道：“万一她们问起说您以前为何不带她去？奴婢该作何解释呢？”</p>
甄氏摇头：“三丫头是个十分有分寸的聪明人，她不会问的。若是旁人问起，你就说我不知道二夫人有没有别的安排，所以就没过来问。”</p>
卫妈妈领命而去。</p>
此时，解氏正看着账簿，这是外面铺子的账，她看完之后，就让窈娘帮她测算。原本窈娘一开始打算盘就是一指禅，也不熟稔，但经过这一个月天天帮解氏盘账，居然已经非常溜了，连解氏都没有她打的快。</p>
“娘，这里有两处有些问题。”窈娘算好之后，觉得账簿有些对不上，就用炭笔先圈出来。</p>
解氏的茶楼开的很成功，尤其受到秀才读书人的喜欢，甚至有人拿着棋盘一早等着茶楼开门就进去下棋，也没有伙计会赶人。</p>
点心口味清甜，茶水芳香四溢，更好的是茶楼的茅厕很是干净整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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