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把戏谁不知道呢？她心里认定窈娘心眼子多，自己儿子老实，恐怕还被欺负呢。</p>
可儿媳妇伺候儿子是天经地义的，沈夫人当然可以用孝道强行让儿媳妇过来伺候，但那是市井泼妇做的，不是她这样身份的人做的，若是传出去了，旁人难免说她故意不让儿媳和儿子亲近。</p>
窈娘再过来时，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沈临风请完安就去宗祠了，窈娘则继续跟着沈夫人学祭祖相关事宜，自然沈夫人今日就囫囵吞枣没昨日说的那么仔细了，大抵是在惩罚自己今日没有来伺候罢了。</p>
偏偏窈娘并不是那种真的软柿子，她即便有求于人，也不会让人看出来她有求于人。</p>
解氏那样不为难别人的婆婆，算得上是少之又少，即便如此做儿媳妇的关氏还会很不满，儿媳妇想要和婆婆完全平等几乎不可能。</p>
所以其中的关系，既不能真的太软，让人觉得你是个任人搓圆搓扁的，也不能太硬，没有回转的余地。</p>
今日沈夫人这里有人送了金银锞子过来，这是打好了准备过年赏人的，这些窈娘倒是知道，她家里就是过年打这些送人，无非是牡丹富贵，并蒂莲花，状元及第还有海棠式样的玉堂富贵这些。</p>
沈夫人就道：“这牡丹海棠送给妇人们姑娘们都好，并蒂莲送给新婚夫妻，状元及第就送给年轻的读书人。”</p>
“是。”窈娘点头。</p>
沈夫人又说了不少家务事，窈娘不由得问道：“妹妹今日过来吗？”</p>
“这么冷的天让她过来做什么。”沈夫人看了看外面雪那么深，还让周妈妈送些参汤过去。</p>
窈娘心想我的年纪比你女儿还小，为何我就得冒着风雪过来呢？但这种抱怨也只能放在心中，跟沈临风也不能多说，沈临风自己都身不由己，他还想成日睡懒觉呢，都无法多睡一会儿。</p>
周妈妈都觉得此话不妥，再看窈娘脸上未露出一丝一毫不悦，心中也是服气这位大奶奶。她和大奶奶接触过，她绝对不是听不懂话，甚至来说这位大奶奶年纪不大，却是个非常机灵的人，越是隐忍不发，日后恐怕反扑就更厉害。</p>
而窈娘现在自然不会发泄什么，她在颜家这十几年不是白过的，等及笄之后把身体调理好，若是之后能生得一男半女，这才是有了依傍。有了依傍之后，再管家也就顺理成章了。</p>
如今还是先消弭颜宁馨带来的不好的影响。</p>
又说倩娘身边的白鹭过来报喜，说倩娘已经有了身孕，窈娘言明又让人套车去探望二姐，还带了几样补品过来。</p>
文家和沈家不同，沈家都是吴兴人，宅子多以精美为主，惯于在细节上做文章，文家宅子开朗疏阔，房梁特别高。</p>
窈娘绕过右手边的回廊，走到前面过了一道影壁，又见一间小小的院子，三间小小的正房，东侧又是走廊，西侧有厢房。中间倒是花草修建的很好，冬日开着硕大的茶花，看起来很是喜庆。</p>
姊妹二人见面，窈娘见倩娘看起来消瘦许多，忙道：“我的好姐姐，原本妹妹该祝贺你的，可你也该把身子顾好啊。”</p>
倩娘如今在京亲近之人也只有窈娘和颜景昭了，她和李氏完全不熟悉，又见窈娘一身橘红色的袄裙，气色极好，又羡慕道：“妹妹，你可比我好多了。父亲丁忧后，我又是小儿媳妇，什么都要听上头嫂嫂们的指派，哪点不对就被她们说嘴。”</p>
“二姐姐，你现在有孕是好事，把身体保重比什么都强。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晨昏定省，婆婆只有我一个儿媳妇，举凡家务请安都没别人可替代。”还有颜宁馨逃婚带来的一系列的反应她都不好说了。</p>
倩娘笑道：“妹妹，其实沈家已经很好了，妹婿已然是官身。以前咱们在家时，还觉得人多，到文家我才知晓什么叫人丁兴旺之家，你瞧那儿。”</p>
窈娘看过去，见是一个黑木大匣子，又问：“这是什么？”</p>
“这些都是给家中那些侄儿们的压岁钱，这些都是你姐夫置办的，这些钱不值当什么。只这些大伯子嫂子们还有小姑子们的生辰，样样都要留心，稍微送的不对，闲言碎语满天飞。偏我那婆婆又爱拉这个打那个，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我们轮番侍疾，若不然我也不会晕倒，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倩娘这些事情也只能跟窈娘说说了。</p>
窈娘摊手：“天底下做婆婆的，怎么都这样呢？”</p>
倩娘抚着肚子，歉意道：“你好容易来，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们文家有道烩羊肉，小厨房做的极好，你今日就在我这里尝尝。”</p>
窈娘却摇头：“我倒是想留，可马上就要祭祀，若是回去晚了，怕我婆家怪罪。”</p>
别看倩娘抱怨文家抱怨的厉害，若她真的说了沈家的不是，到时候就会被人拿着话头奚落一辈子。</p>
姐妹之间关系很微妙，有那种亲密无间互相扶持的，但倩娘和她并不是那种关系，窈娘还是要以自己的事情为主，倩娘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p>
等窈娘走了之后，她才和白鹭道：“都说大哥哥像我爹，我看不尽然，三妹妹的性子其实最像我爹。”</p>
白鹭有些不明白。</p>
倩娘心想他爹丁忧回家去了，临走之前直接推举杜学士，完全就是为了让他自己日后能够再回京做官。杜学士根基不深，听闻在礼部尚书位置上受到多方掣肘，到时候杜尚书必定再次推举父亲。</p>
而龚次辅现在屡次被文首辅针对，威风已经不似当年。</p>
父亲这样做丝毫不顾及大哥哥在京中如何，只管自己的官位，甚至把三妹妹嫁进沈家，也是暂且让沈家对颜家不要下手，可谓一举两得。</p>
三妹妹也是如此，她和自己并没有深情厚谊，如此上门也是为了她自己的名声，还有告诉沈家她和文首辅家关系匪浅，但多半还是要以她自己的利益为主，瞧，现在就赶紧回去学祭祀了。</p>
窈娘去的很快，回来的也很快，回来之后，她褪去披风还是在沈夫人这里伺候，对宗妇之责了解的七七八八了。</p>
到了祭祀这一日，族内男女老少都齐聚一处，沈夫人让人把祭祀用品送过去，才和沈家族中的妇人们一起说话。</p>
大抵是因为窈娘的那几包治脸上藓的药，江二奶奶对窈娘很有好感，主动和窈娘道：“我舅舅家里送了些早春茶来，听说你一贯爱吃茶，不知道你吃过这个没有？”</p>
“以前在家中吃过，这早春茶叶肉肥厚滋味鲜爽，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芳香扑鼻，我吃着倒是好。”窈娘笑道。</p>
江二奶奶喜道：“既然如此，我送些给你。”</p>
窈娘歪着头道：“谢谢二嫂嫂。”</p>
江二奶奶则道：“快别这么说，我们日后且要多往来，正好正月初八是我的生辰，我也不打算大办，到时候大奶奶你可要来。”</p>
“二嫂嫂说哪里的话，我自当过去。”窈娘欣然。</p>
她二人正说着话，王氏却觉得自己被孤立了，她年轻气盛，身份又高，偏偏进门之后，前有颜氏不弱于她，三房的两位妯娌似乎也孤立她，几乎都不和她往来。</p>
实际上她不知晓，三房的两位虽然身份没她高，但也是官家女，人家并不靠她什么，自然也就没必要上杆子了，甚至一开始连窈娘也是没人理会的，只是慢慢才熟识。</p>
这是窈娘在沈家过的第一个年，除夕夜用完饭，她们还去看烟花炮竹，烟花璀璨，让人惊觉时光易逝。</p>
接着整个就是无休止的走亲访友，初二原准备回娘家，但哥嫂要去李家，初五去靖海侯府，到了初八就是江二奶奶的生辰了。</p>
江二奶奶爹娘不在京里，她舅家打发人送了一担银丝面，送了六盘寿桃，两只烧鸭，两匹蜀锦、两匹浣花锦。窈娘听说江二奶奶的舅子就是她母亲供出来的，因此对江二奶奶这个外甥女视若亲女，这桩亲事就是她舅舅家作主许配给沈巡抚的次子。</p>
窈娘不知道别人送什么，她自选了两方销金汗巾，两盒上等的棉胭脂，两匹彩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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