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轻怡叹气：“这是个规矩，所有人都知道要戴面具。我疏忽了。”</p>
周秦不说话，尤异伸手，指腹滑过面具边缘。</p>
“恶鬼。”尤异冷笑：“我就是恶鬼。”</p>
他摘下面具。</p>
梅轻怡嘴角抽搐，默默竖起大拇指。</p>
周秦笑：“不愧是我儿子。”</p>
很快，不对劲的事情出现了。他们的面前的檀木桌不自然地震颤起来。</p>
周秦以为是地震，但他的身体仿佛受到重物压迫，无法动弹，就像点穴了一样，只有眼珠能转动，他的眼球拼命向后移。</p>
他想寻找尤异。</p>
黑暗中，白裙子的女人伸手，长发随风卷乱，他按住他们面前的护栏。</p>
周秦张大嘴，他以为自己把嘴张开了，实际上，只是用尽浑身力气，逼开了一条缝隙。</p>
嘶哑破败的哼声，不可思议地从他喉咙里传出来，像蚊虫在叮咬，又像冤魂在哭泣。</p>
周秦听见自己说：“别…带…他…走…”</p>
尤异回头望向他，周秦瞪大双眼。</p>
那是一双无比冰冷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就像冰冷的无机质，他的目光投射到他身上，如果化为实质，大概已经凿开了两个冰窟。</p>
周秦通体发凉，仿佛沉入深海。</p>
他面朝他后退，然后抵住护栏，转身一跃而下。</p>
“尤异——”周秦冲过去。</p>
一楼正对的地面，四周的一切化为浓雾，只有尤异破碎的身体，白裙染血，象征黄泉和地狱的彼岸花丛丛簇簇绽放，盛开在尤异的尸体上。</p>
一滴泪落下去，融进了花丛间，无声无息地消失。</p>
“周秦。”尤异的手放在面具上，想摘下来，却发现他怔在原地。</p>
梅轻怡纳闷：“你怎么了，谁点你穴了？”</p>
深海将他释放，就像突然能够呼吸，周秦张大嘴，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p>
他一把抓住尤异，紧紧地捏着他的手腕，那只手，微不可察地颤栗。</p>
梅轻怡拉开帘子，这是范南城安排给他们的贵宾专座。</p>
“进去说。”梅轻怡使了个颜色，木质楼梯下，陆续有其他人上来。</p>
周秦猝然扭头，脖子直直地转了九十度，一眨不眨地盯住尤异。</p>
尤异带他进了帘子，周秦仍然没有放开他。</p>
“你怎么了？”尤异疑惑。</p>
火光照映他眼角悬而未落的半滴泪。</p>
尤异伸手，指尖越过面具，轻轻拂去，是夜微凉。</p>
周秦握住他的手，转而将他搂进怀里。</p>
他抱了很久，尤异一动不动，不知道他是怎么了。</p>
梅轻怡也发现周秦情绪不对劲，于是静静地不说话，没有开口冷嘲热讽。</p>
拍卖会开始了。</p>
周秦终于放开尤异。</p>
尤异坐到他旁边的罗圈凳上，有点难受地问：“这面具能摘下吗？”</p>
和周秦噩梦中一样，梅轻怡解释了不能摘下面具，因为恶鬼勾魂。</p>
“这里有恶鬼？”周秦试图打破梦中的循环。</p>
梅轻怡却像充耳不闻，兀自道：“这是个规矩，所有人都知道要戴面具。我疏忽了。”</p>
那一刹。</p>
所有的声音潮水般褪去，人群的喧嚣吵闹，干柴燃烧的哔剥轻响，有人踏上木质楼梯，茶水端过来，瓷盏与桌面相撞。</p>
一楼院子里，无数戴着傩面具的鬼魂游走，篝火昏暗地燃烧着，绸缎帘子上绣着无数莲花纹，像佛祖座下那朵，烟雾缭绕。</p>
“那不摘了。”尤异放弃道：“周秦，你也别摘吧。”</p>
潮水冲刷回来，堵住的耳道豁然开朗，人群在喧哗，柴火在燃烧，工作人员领着贵宾踏上二楼，梅轻怡端起茶盏喝水。</p>
一楼院子里，戴着鬼面具的人们朗声谈笑，他们还在人间，参与这场略显滑稽的聚会。</p>
周秦握住尤异的手，嗓音沙哑，他这才惊觉，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p>
他点点头，头脑在发晕，双手在颤抖，声音在打颤：“好。”</p>
如释重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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