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微愕，但好像也没有出乎意料，他理解梅轻怡的心情：“你可以回去休息，这件事我跟异崽查就行。”</p>
“……”梅轻怡摇摇头，歉疚道：“对不起，我的亲人只有二叔…”</p>
“没关系。”周秦耸肩：“你别助纣为虐就行。”</p>
梅轻怡笑比哭还难看：“再见。”</p>
两人目送梅轻怡转身，他的身影汇入人流，转过街角，消失不见。</p>
梅轻怡离开后，莫名其妙的情绪在两人间氤氲，周秦不说话，尤异也维持着一贯的沉默。</p>
快到酒店时，周秦忽然问：“我刚才对梅轻怡，是不是挺冷血的。”</p>
不留情面地揭破对方相信的二叔，极大可能是个自私的杀人凶手。梅轻怡几乎毫无准备，就必须全盘接纳残忍现实。</p>
周秦没有给他任何喘息机会，真相就赤?裸裸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p>
“还好。”尤异说。</p>
不咸不淡的回答。</p>
周秦并没有对这个答案满意，他内心深处或许更想得到肯定的答复：是的他就是冷血。如果尤异责怪他，那么他会稍微好受些。</p>
虽然但是，周秦有些烦这样婆婆妈妈的情绪。</p>
他坚持认为，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哪怕至亲犯法，都要大义灭亲。</p>
所以就连尤异在他这里，都不能干违法违纪违背天理正义的事。</p>
不能随便杀人，不能对人用蛊，不能欺负弱小，不能肆意妄为。</p>
尤异竟然忍得了他。</p>
周秦钻进浴室洗澡，尤异窝在沙发里看电视。</p>
出来吹头发的时候，尤异抓了抓他的衣摆：“周秦。”</p>
周秦关掉吹风，挨着他坐下，胡乱抓自己的头发丝：“怎么了？”</p>
“人、真的不能杀人吗？”尤异欲言又止地问。</p>
周秦纳闷：“怎么突然问这个？”</p>
他思来想去，该怎么引导小朋友树立正确的道德观：“现代社会讲文明，当然不能轻易杀人。”</p>
“但这世界上，有些人是坏蛋。”周秦同志有着朴素的正义观：“他们干了很多坏事，挑起争端，发动战争，穷凶极恶，这样的人可以杀。而且人人除之后快。”</p>
“可是，如果只是对于普通人，对于遵纪守法的普罗大众，就不可以肆意生杀予夺。每个人都有生存权利。”周秦用他师父的话说：“不可妄造杀孽。”</p>
周秦的思想就很像当年的巨赞法师，在抗战年代，巨赞法师上马杀贼，下马念佛。</p>
他有出家人慈悲为怀的一面，也有执法者赏罚分明的威严。</p>
对弱小生命尊重保护，对凶恶暴徒当杀则杀。</p>
“哦…”尤异总结：“就是可以杀人。”</p>
周秦嘴角微抽，感觉哪里不对，但好像确实如此：“差不多，看杀的什么人。”</p>
“要是…杀…”尤异张了张嘴，话梗在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p>
周秦削了梨子皮塞给他。</p>
尤异拿在手上没吃，雪梨汁水饱满，顺着指尖滑落，积蓄在雪白掌心。</p>
甜香漫溢，尤异把梨子还给周秦：“不想吃。”</p>
这还是尤异第一次说不想吃这种话，吓得周秦赶忙摸他脑袋：“没发烧啊。”</p>
尤异甩了他两记眼刀。</p>
周秦以为尤异不想吃整个，于是把梨子削成小块，插上牙签放茶几。尤异想吃了可以自己戳。</p>
“要是我杀过人…”尤异垂低眼帘。</p>
周秦削皮的动作顿住，他定定心神，水果刀在皮上炫了个花，假装不在意：“杀什么人了。”</p>
“……”尤异扭头看他。</p>
周秦把梨子切块，装进透明玻璃碗，自己捡了一块咀嚼。</p>
窗外的阳光勾勒出男人帅气刚毅的线条。他骨节分明的手在茶几上轻敲。</p>
“没有。”尤异仓皇回头：“我只是问问。”</p>
——</p>
杀了很多人，有老幼妇孺，有年轻男女，大多是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求饶或者哀嚎，流血或者死亡。</p>
他在杀戮中屹立，像死神来临的丰碑。</p>
那场荒诞而走马观花的记忆中，只剩下他的刀，刀尖绽出的血，夹杂着至亲的哭嚎叫骂，还有他嘴角残忍无度的笑。</p>
他享受着扑鼻的血腥，聆听天籁般陶醉于他们的求饶，他的金蚕吃干抹净他们的血肉，就像他自己吃了他们一样。</p>
后来，他忘了那么可怕的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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