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缸上打开一扇小窗，木乃伊干枯的手僵硬地伸出来。</p>
周秦看着吴维，吴维忧伤地问：“老大，你确定要去吗？”</p>
周秦重重点头。</p>
虚无从木乃伊的掌中蔓延出来，周秦握住他的手，虚无越过缝隙，攀上周秦的臂膀。</p>
周秦感到撕裂般的剧痛，意识像被什么拉扯，不断向下沉沦，他在虚无深海中，急切地寻找，他看到了无数个胡子拉渣的自己，出现在每一个尤异可能死去的时刻。</p>
他看见尤异回头，与他四目相对。</p>
周秦没有靠近他，尤异站起身。</p>
时光的洪流一路向前，蓄着胡渣的男人，追随着爱人的脚步，踏上旅程。</p>
第85章 最后的碎片</p>
虚无像是巨大的无底洞, 逐渐吞噬人的理智。</p>
周秦已经忘记他奔波过多少个碎片，他的人生被撕裂，变成时空中不该存在的一缕微风，像踽踽独行的苍老过客, 踏足荒原与沙漠, 他见到了无数个尤异。</p>
在十八岁之后, 尤异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有可能死去。但这些, 曾经的周秦都不知道。</p>
尤异所面对的，不仅是和他一起冒险时经历的困境, 更是因为他身体里，尤洛随时可能苏醒, 尤洛会抢占他的身体, 让尤异死去。</p>
成千上万个碎片, 周秦在其中跋涉。</p>
他见到了陈跃，奄奄一息的陈跃, 扶住树干，竭尽全力送他最后一程：“去找周秦…他能…带你回家。”</p>
“跑——”嘶吼与咆哮，硝烟与战火, 震耳欲聋。</p>
十八岁的尤异灰头土脸, 抱着皮包摔进密林深处，他昏了过去。</p>
周秦打开皮包, 取出通讯器, 联系特勤处, 让姜洛及时赶来救援。在尤异醒来前, 他默默消失。</p>
转眼就到了碑林地下拍卖场, 他戴着面具, 混进楼下的人群中。</p>
他看见尤异和自己上楼，他也知道拍卖场这片地下，有座影响神智的古墓，而傩面具可以抵挡这种影响，尤异伸手摘面具时，周秦抓住他：“异崽。”</p>
尤异抬头望向他，蓄着胡渣的周秦哽咽：“别摘，好不好？”</p>
“……”尤异极缓慢地，松开手：“好。”</p>
周秦退出去，时间重新流动，他回到楼下，二楼的自己在和尤异说话。</p>
周秦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石梯处飘来沉重缓慢的呼吸。</p>
他扶着墙，尤异斜靠石壁，怀里搂着昏迷不醒的自己，他的手臂汨汨淌出黑色血液，是剧毒，也是最后的救命稻草。</p>
失血、缺氧，铁人都受不住。尤异半闭着眼睛，无力地摔下胳膊。</p>
周秦上前，按住他的伤口：“够了宝贝，可以了。”</p>
“周秦…我没有杀人…”尤异做了噩梦，但他想起了一切，过往的记忆，尘封的年少，淹没在万毒森林中古老的种族，被虚无撕碎的剧痛，还要那滔天罪孽。</p>
周秦抱住他，轻拍着哄他：“我知道，你为他们做了太多事。”</p>
尤异说：“好苦。”</p>
周秦仰头望天，把酸涩憋回去，柔声安抚：“他不会死，他会一直照顾你。”</p>
“好…”尤异睡着了。</p>
在一刻不停地跋涉中，周秦终于意识到尤洛的存在。</p>
对尤异而言，尤洛一直躲在暗处虎视眈眈，一如他告诉周秦的那样，他从来没有相信过尤洛。</p>
尤洛是他的哥哥，也是一个毫无人性的暴徒。</p>
周秦或许并不知道，当年在万毒森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清楚地感受到，尤异十分极其非常忌惮尤洛。</p>
哪怕尤洛在秦岭地下帮了他们，尤异也不会相信他。在尤异心里，这份帮助，只是尤洛为了这具身体的完好无缺，有目的地伸出援手。</p>
在湘西鬼蜮里，尤洛一度成功占据尤异的身体，那时候不是尤异，而是尤洛。</p>
而周秦要做的，不再是拯救，而是杀死。</p>
那双冰冷的无机质般的眼睛，属于几乎没有人类感情的尤洛，尤洛一心杀死鬼蜮里的自己，让尤异彻底绝望。</p>
周秦捡起武士刀，他不属于这个时空，他的靠近悄无声息。</p>
长刀刺进和尤异一模一样的身体中，周秦感到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尤洛回头，眼神中终于出现冰冷外的情绪——错愕：“你…”</p>
周秦看着他的眼睛，沙哑低沉：“尤异，醒醒。”</p>
尤异仿佛受到了感应，他终于想起，他身体里还有尤洛，被他埋葬和镇压的尤洛。</p>
当尤异的意识回来，尤洛就失败了。</p>
周秦看见尤异茫然地张了张嘴：“哥…”</p>
尤洛惨叫着消退，时光倒流，碎片消失，尤异存活下去。</p>
忘了有多久，有多远，有多漫长。</p>
当成千上万个碎片的结局收束，时空巨震，周秦落在长沙那家臭豆腐炸串的门店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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