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的时候，夜色最深沉。 江舒予在床上翻了个身，忽而听到“咔哒”一声，门把转动的声音，接着一缕冷光漫进房间，映在正对面的落地玻璃窗上。 光与暗色交叠，格外鲜明，被江舒予看的明明白白。 一只大手顺着光伸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瓷碗，放在地上，手指拨动瓷碗里的东西，“叮铃铃”的声响在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江舒予枕头边的肥鹅听到了，疑惑地伸长脖子：“嘎？” 那只手又拨弄了两下。 肥鹅展开翅膀，扑腾一下，跳下床。 长嘴啄在碗里，叼了两颗玉米粒来吃，吃完，还欲再吃时，那只手一把端起碗，离开房间。 肥鹅扑腾翅膀，追了出去。 鹅贩子？ 疑虑才生，“嘎嘎”两声从门外传来。 与其说是鹅叫，不如说是人学鹅在叫。 江舒予弯起嘴唇笑了笑，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手臂往身侧一揽，却揽了个空。 顿了几秒才坐起身：“小白呢？” “嘎嘎！” 房间外的人声稍微大了点。 “嗯？门怎么开了？” 江舒予穿好鞋，走出房间，迎接她的游戏。 宁远自从收到宁倩的短信，一直心神不宁，熬了四、五个小时，仍旧没有一点困意。 手臂枕在脑后。 眼睛看着帐顶熄灭的露营灯。 一声叹息从鼻尖漫出。 “嘎嘎！” 清脆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下一刻，帐篷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引得露营灯来回晃动两下。 鹅？ 他好奇的坐起身子，打开帐篷去看。 漆黑如墨的深夜里，一抹白色张牙舞爪飞进静谧的森林。 那个方向？ 思绪还未转动，树屋也传来响动。 “小白。” 江舒予脚步慌乱地从楼梯上跑下来，环顾左右后，进入森林。 “江……” 宁远才喊出一个字，立刻收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心理作用，他看见那顶粉色帐篷动了。 为免惊动其他人，他放好手机，猫着身子，悄无声息地走出帐篷。 江舒予跑的不快，追进森林就看到了。 密密麻麻的枯瘦枝干与夜色交汇，江舒予身上的白色小碎花睡裙特别明显。 “江舒予！” 宁远叫了她一声。 她似乎没听到，一门心思往前面跑。 宁远只能奋力去追。 越追，他越觉得不对劲。 江舒予跑的不快，但他就是追不到，永远隔着一定距离，不会消失，也无法靠近。 而且，森林的路错综复杂，弯弯绕绕特别多。 他追了许久，似乎每一条路都一样，分辨不出差别，犹如原地踏步。 他神思恍惚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江舒予不见了！ 宁远站在原地。 开始观察四周环境。 森林的树木高大且茂密，交错在一起，几乎遮蔽夜空。 浓密的黑色如晦暗的乌云，笼罩在周围，细白的夜雾带着潮湿的水汽，浮起又飘散，沾湿他身边的空气。 他闻到清冽的冷香，也听到潺潺流水细微声响。 顺着声音转身。 他看到了江舒予。 “嘎嘎！” 江舒予面前是条川流不息的小河。 河面莫约两米宽，各种怪石横在其中，被河水冲刷的光滑透亮。 肥鹅站在河对面，歪着头，朝她叫唤两声。 似乎在呼唤她过去。 “小白，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江舒予露出一副呆傻的模样，双手攀着怪石，说着就要爬过去。 “江舒予！” 宁远在她身后出现，声音紧张的喊了一声。 江舒予听到声音回头，见到是他，满脸疑惑：“宁远？你怎么在这？” 宁远既紧张又惶恐，伸出双手，用哄小孩的语气对江舒予说：“江舒予，从石头上下来，别过去。” 宁远知道这个地方。 这就是他和宁倩说要带江舒予过来的地方。 河面上的时候很滑，没穿戴防滑的设备，根本过不去。 河水下方是个陡峭的悬崖，虽然不高，但摔下去，必定筋断骨折。 他答应宁倩，会想方设法把江舒予带到这里来，制造她落水的假象，帮宁倩报仇。 宁远没想到，自己还在犹豫，江舒予已经跑过来了。 是谁做了他要做的事，把江舒予引过来的！ 江舒予看着他，眼神有些天真：“小白在对面，我要把它抱过来。” “嘎嘎！” 肥鹅配合的叫了两声。 宁远皱眉：“那只是一只鹅，丢了就丢了，你喜欢，我再送你几只，下来，别过去。” 江舒予惊讶：“鹅不是导演的吗？” 宁远眼睛频繁眨动：“你现在别管鹅是谁的，你现在给我过来，不准过去！” 语气带着命令。 江舒予犹豫了一下。 按在怪石上的纤细手指动了动。 刚才还温顺等江舒予的肥鹅突然一下暴躁起来，尖锐地“嘎”了两声，翅膀一扑腾，撒丫子跑了。 “小白！” 江舒予心下一急，连续爬了两块怪石，爬到第三块，手脚同时一滑。 “江舒予！” 宁远扑了过去。 在江舒予滚入湍急河水的瞬间，抱住她，与她一同没入奔腾的银色浪花中去。 陡峭的悬崖释放出令人胆颤咆哮，震耳欲聋。 冰冷的河水也毫无怜惜地冲刷着他们的身体。 幸好这样的绝望只存在了一瞬。 宁远在身体滚落悬崖的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峭壁上的一截枯木，让自己和江舒予暂时安全。 他低头，看着另一手里紧紧拽住的江舒予：“江舒予，别怕，现在很安全。” 哪怕脚下空荡荡的，数不清相隔几米的崖底，枯枝、残叶、乱石、杂草密布，充满大自然淘汰弱者的恐惧。 他也只能这样安慰江舒予。 至少两人尚未受伤，又远离河水袭击，不是吗？ 江舒予抬起头，细看他两眼。 那锐利的眉眼多了几丝寻常时没有的温情，褐色的眼底一派柔和，很像邻家哥哥，给人一种很敦实的安全感。 可那下颌线的线条与宁倩太过相似。 江舒予很清醒的知道，宁远出现在这里，不是意外。 她朝宁远笑了笑。 身下的乱石枯叶衬得她的笑容苍白而倔强，一如开在峭壁上的花，生命力顽强且野性十足。 目光落在那截枯木上。 眼皮轻轻一眨。 只听得“咔吧”一声。 枯木应声折断。 宁远眼瞳一震，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江舒予抱进自己怀里。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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