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看不见那面具是何等的表情，但在他想来，此刻的星纪，一定是心悦怡然。 为兄者，若为其弟，纵死何惧？纵不自量力又何妨？ “你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呢。接下来，也请保持下去吧。” 出乎意料的是，玄武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他轻轻揉了揉了星纪的脑袋，就好像是一名父亲，在夸赞自己的儿子。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度，星纪错愕无比。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玄武会做出这种举动？ 从小到大，在夜衣六人的眼里，玄武是严苛不留情面的，所以大家都更喜欢温文儒雅的青龙，还有活泼好动的朱雀。 这样宛如慈父般的抚摸居然会是来自于玄武，这是他们从来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你……” 玄武轻轻嘘了一声，打断了星纪的话，他蹲下身子，用只有星纪听得清的声音说道：“你们从来都是我的骄傲，至始至终，该死的人，都只有我啊。” “走吧，和他们一起，去自由的，享受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没人会拦着你的。” 星纪仍旧错愕，玄武的行为和话语，都令他难以理解，“你要做什么？” “未来是属于未来的，过去啊，本来就应该死在过去。” 玄武拍了下星纪的肩头后，便起身径直走向了高塔，留下了原地不知何去何从的星纪。 好在玄武走出去不久后，又说出了一个地名，“荨山镇，月牙旅馆，303。” 在经过张零露身边的时候，他顿了一下，皱眉道：“跟我来。” 张零露看了一眼星纪，觉得事情越发古怪起来了，调集了如此数量的进化者，居然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玄武的行为，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如果一开始就没打算消除夜衣，这样大费周章的意义又是什么？ 不过现在的她暂时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玄武叫上她，必定是问责的。 “你在想什么？你又在犹豫什么？”玄武头也不回地问道。 张零露跟在玄武身后，听到这话后她神色有些挣扎地解释道：“学生以为，罪城里的人，虽然大多为恶贯满盈之徒，可总归还是有不少无辜之人牵扯其中。” 玄武脚步一顿，寒声反问道：“无辜？” 张零露神色一僵，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她又不知道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 玄武见状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拔苗助长，可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如果张零露不能在这段时间里成长起来，他也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带领龙国，在未来的狂风骤雨中，一直走下去。 优秀的人很多，但足够善良却又足够狠辣的人，太少。 “零露，你要记住，在这个时代，没有谁是无辜的。” “如果有选择，没人会愿意去面对死亡，更没人愿意去随着时代的浪潮漂流。” “我们是领路人，我们不能犹豫，更不能迷茫。世界上没有绝对完美的选择，而我们要做的选择，就是将损失最小化，利益最大化，懂么？” 张零露动了动嘴唇，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玄武口中的选择，可不是试卷上出现的题目，而是放弃。 取一舍一，这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在很多时候，那些被放弃的人，兴许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遭受了无妄之灾。 张零露做不出这样的决定，至少现在还不行，她无法将他人的性命当做棋子一样，置于棋盘。 罪城所行之事，本身就已经超过了她的底线，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她也不想造成那么多的杀孽。 碍于时间紧迫，她也只能这样去做，但这样的结果对于玄武来说，还是太慢了。 现在整个世界都在和时间赛跑，任何的一分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更不用说这件事在玄武看来，根本就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零露，我问你，你真的不知道赫伯戈兹他们的藏身之处么？”玄武认真问道。 张零露垂首，像个乖乖认错的孩子，“我知道。” “在哪里？”玄武继续追问。 张零露深吸了一口气，回道：“就在我们脚下。” 安定区，作为罪城中最为和平的一个地方，还有着梅瑞尔的坐镇，试问还有比这更完美的藏身地么？ 就算有人找到了梅瑞尔，又怎么能够想到，他们会藏在这里呢？毕竟梅瑞尔可是很厌恶他们的，怎么可能容得下他们在安定区呢？ 可张零露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原因也很简单，在来罪城之前，她就查阅了不少资料。 首先，以混乱着称的罪城，怎么会容得下安定区的存在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梅瑞尔实力强大么？ 这显然是说不通的，单对单的情况下，梅瑞尔未必胜得过依维托。 所以安定区的成立就算不是百般曲折，那也该是麻烦不断，可现实却是安定区的成立，一帆风顺。 更何况如果罪城容得下一个安定区，又怎么会容不下一个宫楷的兽堂呢？ 这就只能说明，两者的价值不同，前者存在的价值，能给依维托等人带来利益，而后者则是会让其损失利益。 这样一来，答案就清晰明了了，除了藏身这个好处，安定区还能给依维托他们带来什么利益呢？ 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取舍问题罢了，为什么是安定区，而不是兽堂？想通这个，答案很轻易就可以得到。 张零露能想通其中关键，玄武自是不例外。 “所以你觉得这里的人，不应该被牵扯其中，对么？”玄武又问。 张零露木讷地点头，玄武说的没错，她不忍心看到有着平稳生活的人们，面临生命的威胁。 想要一把揪出依维托他们，就不能疏散安定区的人，因为这样一来，势必会让他们警觉起来。 而在不疏散的情况下，只能使用暴力，在一瞬间让依维托他们暴露在阳光下，这样做就相当于毁了那些人的家园，其中很大一部分，还会殒命。 杀死那些恶贯满盈的家伙，张零露至少还没有那么强的负罪感，但若是杀掉那些安稳生活的民众，这是张零露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玄武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零露，我们是罪人，也只能成为罪人。” 只有成为罪人，才能成为领路人。 善良的英雄，拯救不了这个世界。 只有成为一个恶人，才能在这满路荆棘中，砍出一条通往未来的光明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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