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镜最近有些忙碌。由于天朝武士被害,南越武试选将被迫推迟到六月末,南越允许天朝重新选拔武将,并赐予场地供其操练。发完丧,魏镜开始在校场训练近卫军,打算先在内部进行比试,采取优胜劣汰之法,选择能够参赛人员。 天气越来越热,闻昭的衣服越穿越薄。魏镜不在的时候她便和魏书悦、祁姝小兰几人逛新义城。一群懒姑娘每每磨蹭到中午才出门,那时日头最烈,几人没走几条街便大汗淋漓,躲在茶馆度过大半下午才出来,逛不了多久就要回去,如此折腾了几次,四人再没了兴致。 这天,天气较前几日凉快,魏镜给近卫军们休假一天,让他们放松放松。 早上,闻昭是笑醒的,因为她的夫君终于得空了,她可得将这空闲好好利用起来。 哪知天不随她愿,吃过早饭,闻昭还没来得及跟魏镜说上一句话,小南王便过来,俩人一阵耳语后,魏镜看向闻昭希冀的眼神,有些无奈 “昭儿,许将军来了,我必须过去一趟,今天就让蒙觉带你们出去逛逛?” 闻昭失望垂眼,片刻抬头看看戴着半边面具的怪人。小南王接收到她的目光后扬唇 “岐王妃若是不嫌弃,某愿代劳。” 闻昭僵硬扯唇,想起上次俩人之间的不愉快。 小南王此人文武双全,极有谋略,仅用七年时间,平南越部族叛乱,为南越收回十余失地,从无名之辈一路攀升,最后拜将封王。 小南王特点很多,但闻昭只记住两个,那便是其雌雄难辨,终日戴着半边铜脸面具,无人见过全貌。有人猜测其容貌极丑,故而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有人说其乃天降神使,凡人不可窥其全貌,故而要以半个面具掩饰。总之,关于小南王真貌,人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闻昭本来对此也不太感兴趣的,虽说小南王和魏镜相处的方式她不太习惯,但两个男人(约莫是)之间能有什么?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度过了几日快乐的时光,直到五天前。 那日,因第二天要进行初试,为处理后续事宜,魏镜在校场歇下了。闻昭孤枕难眠,辗转反侧至后半夜,实在难以安睡,便起床练剑,完事出一身汗后打算洗个澡回去睡下,又嫌烧水麻烦,不愿叫醒祁姝,最后去了水房。 据魏镜说,水房是专门为男子们准备的,有些人会有专用的房间,比如小南王,比如魏镜。那些专人水房因主人作息不定,热水是时刻准备着的。 抱着省懒的心理,闻昭在轮值侍卫们怪异的目光中进了净澜院,院里统共十间水房,每间房门外边都挂了牌子,最东边三间挂的是“上房牌”,牌上附了编号。 闻昭一手抱着衣服,一手举着蜡烛找到“上房三号”后,没多想,脱鞋走了进去,入眼便见一个大水池,里边注满清水。 闻昭暗暗感叹小南王的不公,却又满心欢喜,放下衣服和蜡烛后,脱了衣物便入到水中。水温适中,闻昭靠着池壁叹息一声,闭目享受。 半刻钟后,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轻唤 “爷” 闻昭睁眼,听见一声模糊的应答,又惊又喜 魏镜回来了! 突然有些小小的激动,闻昭眼珠滴溜一转,“邪念”顿生,赶忙拿过一旁的蜡烛吹灭。脚步声愈来愈近,闻昭心跳愈来愈快。直到门被推开,闻昭才抚平心绪闭气埋入水中。 关门声响起,来人径直朝水池边走去,放下衣物,脱下外衫。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等待的水声终于响起,闻昭忍着笑,突然将头探出水面,一把攀住来人的脖子,怪声 “我是女鬼,公子快快拿命来!” 来人一惊,僵硬着身躯,立在水中一动不动。 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反应,闻昭自觉无趣,放开他 “好吧,吓不倒你。嘿嘿,是我啦,是不是有点意外?” 那人动了动唇,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 闻昭等了半天,见他依旧没反应,有些气恼,伸手捅他,手才伸出去,闻昭便像被针扎了一般,又迅速缩回来,而后,一脸震惊,语无伦次 “你,你你,啊!” 一声惊叫,闻昭捂脸,慌张 “对,对不起,我,我,” 那人咳嗽一声,拿起池边的衣物披上后,负手翘腿坐在水池边上,看向闻昭的方向,戏谑 “想不到敬一君平日里竟然好这口。” 闻昭一怔 是他,她? 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放下手,闻昭上岸,穿好衣服 “你是女人。” 下了这么一个结论后闻昭取过火折子,将蜡烛点燃,房中明亮起来。 看向披着袍子,头发松散遮着半边脸的美人,闻昭难以置信 “你怎么能是个女人?” 还是个美女!魏镜艳福不浅呐! 看她一脸愤愤,又是咬牙又是握手,小南王不禁觉得好笑,忍不住逗她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闻昭却问 “魏镜知道你——?” 小南王一边把玩垂在胸前的发丝一边道 “那当然,他不仅知道,并且还同我,我们——” “你们怎么样?” 小南王媚笑,另外半边脸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我们,曾经同床共枕,甚至,还一起洗过——” 闻昭要崩溃了,大吼 “别说了!我不想听!” 说着捂上耳朵,跺脚,恨恨看了小南王一眼,而后跑到门口,穿上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看着地上的衣物,小南王无奈扶额 这丫头,可真容易上当。 第二天傍晚时分,魏镜回到小南王府,却未见闻昭出来迎接的身影,有些奇怪,问祁殊几人,她们却支支吾吾,什么也不说。回房的路上碰到魏书悦,刚想问她,那丫头板着个脸,从鼻孔发出一声冷哼,愤然 “三哥,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看着她冷傲的背影,魏镜摸摸鼻子,来到房前,犹豫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闻昭,我回来了。”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魏镜推开门走了进去,却见闻昭脸朝下直挺挺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魏镜皱眉,以为她又在玩什么小花样,走过去,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见她仍毫无反应,心口一跳,俯身,要翻过她,手指才碰到她的肩头,闻昭一动避开了,半晌,带了哽咽的声音传来 “走开,别碰我。” 魏镜一滞,反应过来 “闻昭,你在哭。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这完全不符合她的个性, 发觉事态严重,魏镜强硬扳过她,看清她的脸后一愣。 此刻闻昭眼皮红肿,眼角挂着泪珠,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正一抽一抽看着他。 心下一沉,魏镜蹙眉,沉声 “昭儿,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直觉上最后一点不太可能有。 哭的有点久,闻昭感觉睁不开眼,抬手擦擦鼻涕,翻过身,不打算理他。 魏镜坐在床边,按住她,耐心道 “昭儿,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也难受,发生什么事了?” 闻昭本来已经止住了哭意,听到这句话后,委屈更甚,瘪嘴,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魏镜吓了一跳,眉峰一挑,俯低身子,抬手,擦拭她的眼泪,哪知越擦越多。 魏镜无奈,轻声 “昭儿,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想了想,解释 “这两天有几个近卫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病得很厉害,我需要将他们的症状和情况全部搞清,好做个预防,再加上高询也病了,所以——” 闻昭拍开他的手,突然坐起,声泪俱下指控 “魏镜,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你之前说的话其实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魏镜心头一紧,这个问题,这么直白地被她说了出来。 之前么—— “你竟然沉默了!看来我说对了!呜呜,你这个大骗子!我讨厌你!” 闻昭挥舞小拳头,蛮横无理。魏镜挨了片刻,待她稍稍停息后抓着她的手腕,抱着她,好一会儿道 “昭儿,我自是心悦你的。” 魏镜声线平直,一句话说下来就像在背诗。可是每一个字他都说的很慢,每一个字,他都说的格外认真。 闻昭一怔,吸吸鼻子,推开他,抽噎 “我才不信,你这样的如何会喜欢我?我又丑又笨,无知任性,还喜欢惹事生非!怎会有人喜欢!” 魏镜垂眸,睫毛微颤,轻轻拥住她,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耐心道 “红颜薄命,我希望昭儿长命百岁。昭儿心地善良,有侠义之风,这是其他人学不来的,况且,就我所知,昭儿懂的东西多着呢,怎么能说是无知?” 这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魏镜放开她,揩尽她的眼泪,满指柔肠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容貌,不是因为你有才情。我喜欢的是那个敢爱敢恨,敢做敢当,快乐单纯,坦诚直率的昭儿,你明白么?” 你明白么? 这句话像魔咒一般,在闻昭耳边回荡,直至散落心底每个角落。 闻昭看着男人清亮的眼眸,满心欢喜,却撇头,促狭 “说的这么顺畅,这些话你一定也给其他女人讲过吧?” 魏镜一哽,气笑了 得,亏他挖空心思说了这么一番酸掉牙的话,感情这姑娘一点不相信。他也是可怜,喜欢上这么个爱折腾人的。 “除了你还给谁讲过?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闻昭斜眼,撅嘴 “我哪里知道,你遇到的女人这么多,前有许念青,今有小南王,说不定以后还有谁谁谁的。” 魏镜本要反驳,一听顿住,貌似找到症结所在,和她拉开点距离,看着她的脸,问 “蒙觉和你说什么了?” 闻昭冷哼 “你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 魏镜哽住,一脸无辜 “我和蒙觉很早就认识了,我们,情同手足,不是你想的那样。” 竟然敢狡辩! 闻昭愤愤 “她是女人,你们怎么情同手足?况且你还和她同过床,共过枕,和她一起洗过澡!她还知道你其他名字,你们俩借着兄弟的名义,每天腻歪在一起!” 闻昭脸红脖子粗,咄咄逼人。魏镜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蒙觉也太不道义了,不带这么坑人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丫头磨了这么久,感情是在吃醋啊。 “蒙觉和我师出同门,当年她女扮男装入师尊门下学艺,和她同床共枕的不止我一个,我们新人弟子都是十几人睡一铺。至于你说的一起洗澡,那是因为我知道她的身份,帮她望风而已,我们真的是清白的。” 闻昭一滞,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碍于面子,不想承认,安静一会儿,小声咕哝 “要是你早点告诉人家,人家就不会这么无理取闹了。” 魏镜抽抽嘴角,无奈叹口气,想到什么,突然问 “你是不是哪里惹到她了?不然她怎么会这样戏弄你?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 蒙觉虽然没有刻意掩饰,但依她的性子,和她不相熟的人很难了解她,知道她的身份吧。 闻昭脸一红,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这个,反正,人家就是知道了嘛。” 魏镜…… 见她这般,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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