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见王维忠喊住了三弯子：“等会儿……”</p>
三弯子还以为二舅有什么话要交代，立马换了笑脸，转身说道：“二舅……”</p>
“以后，缺德事少干点，不然别说我不让你登门！”</p>
“二舅，我那不也是为了帮你家我哥嘛……”三弯子苦着脸说道。</p>
“少跟我提这事儿……”</p>
三弯子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走了。</p>
钱亦文见三弯子走过来了，紧忙钻进了供销社屋里。</p>
怎么回事儿？</p>
这个三弯子，是王维忠的外甥？</p>
那三弯子的表哥，顶替了他放映员位置的王胜利，不就是王维忠的儿子吗？</p>
钱亦文脑瓜子嗡地一下……</p>
从前那点他本不愿再提及的旧事，一点点浮现在脑海里。</p>
迷迷糊糊地，他拿手指了指货架子，说道：“给我来四张大红纸。”</p>
四张纸卷成一卷，掏出那一沓钱，抽出一张大团结就递了过去。</p>
双眼皮明显的女店员白了他一眼：“你那不是有零钱吗？”</p>
四叔给他支的招，他这就算是学会了？</p>
没多久，钱亦文拎着半张写满了字的大红纸走了出来，贴在了山墙上。</p>
赶人多，把广告打出去，是正经事。</p>
三合堡拢共才百十来户人家，有十个人给他一宣传，以后就省得四处去贴了。</p>
三弯子再使坏，跟他惹气犯不着。</p>
更何况，还有别的堡子的人在，那宣传面不是更大了吗？</p>
“呀，这又新加了这么多样！”人群中一个大婶从行数里发现了端倪，嚷了起来，“钱小子，大婶不认字儿，给我念念，又加了啥东西？”</p>
钱亦文清了清嗓子，冲着人群喊道：“之前有的，我就不念了哈。大伙都听着点。”</p>
“先等会儿……”钱亦文倒腾着小碎步，向驴车跑去。</p>
不知谁嘟囔了一句：“这做上买卖了，就是不一样，走道都有模有样的了。”</p>
钱亦文手里拿着在路上采的几样药材，又跑到了人堆里。</p>
“艾蒿，二分五一斤。”一边说，一边拿手把下边掐去了一截，“从这片干巴叶子往下，都不要。要是带上了，就得扣秤了哈！”</p>
“小根蒜，不管大头小头，都是五分钱一斤。但有一样，得把老梃子和叶都去掉，须根子多的，也得揪下去。”</p>
“婆婆丁，连根带叶，都要，不带土不带泥就行。四分五一斤。”</p>
“扁蓄，咱叫扁猪牙，三分一斤。”</p>
“桔梗，都认识吧？就腌咸菜那玩意儿。一毛五一斤。”</p>
人群中有人问：“哎呀妈呀，扁猪牙也是药？这玩意儿俺们家杖子外就能划拉一麻袋。”</p>
旁边有人起哄：“那你得麻溜儿往家跑了，你这一吵吵，一会你家院子里准保得一院子人。”</p>
人群一阵哄笑。</p>
“还有黄芪、黄精、串地龙，这些得去山里了。有不认识的，明天这个时间来，我给你们连根带叶采点样子回来。”</p>
等忙活完了这一阵，回头看时，四叔已经把锅架好了，正往锅里添水呢。</p>
“哪整这么一口破锅，这得搭多少油才能炼出来？”四叔一边点火，一边嘟囔着。</p>
钱亦文笑笑说道：“白给的，还挑拣啥？”</p>
“白给的，还中……”四叔一边拿一把蒿杆子使劲地蹭着锅里的锈，一边说道。</p>
爷俩正说着，门外传来一声吆喝：“豆腐……新出锅的大豆腐……”</p>
李豆腐匠嗓门儿亮，赶上顺风天，他这一嗓子，三里外的井泉子都能听着。</p>
钱亦文听到李豆腐匠的声音，直接就奔了院外。</p>
英子见了，忙喊道：“你站住！干啥去？”</p>
钱亦文见英子步子迈的太大，赶紧站那不敢动了。</p>
“我和豆腐匠说点事儿。你放心吧，我哪是那惹事儿的人。”</p>
英子半信半疑，转身回屋拿了个搪瓷盆出来，也跟着到了车跟前。</p>
只听李豆腐匠说道：“都二年了，不是哥说，这欠账不过小年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哥也够意思了。”</p>
“李哥，我知道。一百多斤黄豆，没多少钱，就这两天，我给你现钱。”</p>
“那我就再容你几天，你可得抓紧啊。哥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比你还不容易。”</p>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准保不带差事儿的。”</p>
钱亦文看了一眼车上直颤涟的大豆腐，咽了口唾沫。</p>
李豆腐匠的手艺，没说。</p>
大豆腐做的一块玉儿一样，干豆腐薄的铺在报纸上能看到</p>
吃惯了家乡的嫩豆腐，后来在外面吃的豆腐，尤其是南方的豆腐，总觉得嚼在嘴里像吃甜秆似的，直往出掉渣子……</p>
“英子，多拣几条，给哥现钱。”</p>
趁豆腐匠拣豆腐的工夫，钱亦文问道：“李哥，你这一天得跑多少个堡子呀？”</p>
“三四五六个吧。没准……”豆腐匠答道。</p>
“最远能跑多远？”</p>
“不一定。青菜都下来的时候，豆腐不好卖，二十里外的黑瞎子沟还去过呢。”</p>
一听豆腐匠说到黑瞎子沟，钱亦文两眼放光。</p>
那可是真正的山里呀！</p>
交通闭塞，消息更不灵通。</p>
“李哥，咱俩合伙干点事儿呗？”钱亦文问道。</p>
“啥事？”豆腐匠一边在豆腐布上擦着手，一边瞥了钱亦文一眼，“推牌九打麻将，我可不行……”</p>
钱亦文干笑一声：“那事哪能找你……”</p>
“那干啥？”豆腐匠警惕地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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