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亦文对自己的这个大爷，没什么印象。</p>
唯一见过一面，是爷爷的葬礼上。</p>
那时候，他还小，能有啥印象？</p>
倒是大爷家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虽没见过面，却牢牢记住了。</p>
这名字，钱晓东、钱晓方、钱晓红……</p>
想记不住，都难……</p>
早年当兵的钱君，那次解放边疆的战斗中，作为警卫员的他，在高原上救了首长的命。</p>
复员的时候，听说，首长亲自给省长打来电话，希望省长给钱君安排个脏活、累活，好好锻炼一下。</p>
于是，钱君进了“又苦又累”的国营三十六厂，当了保卫科长。</p>
心明眼亮的厂长，心知这小子有来头，把当会计的小姨子嫁给了他。</p>
都没回三合堡，就直接在省城扎根儿了。</p>
钱臣惦记着哥哥，去过一次。</p>
打扮时髦的弟媳妇，以为是来要救济的，大方地包了一包旧衣服，趁钱君上班的时候，亲自把钱臣送到了火车站。</p>
回来后，钱臣就再也不惦记了……</p>
“提他干啥？”纪兰凤说道，“喝酒……”</p>
也是，好好的气氛，干嘛要想这个呢？</p>
※※※※※※</p>
王胜利和三弯子，提着一片肝叶和苦胆，满心欢喜地回到了家。</p>
“真拿回来了？”刘忠见了，喜不自胜，“你小子可真有能耐！咋办到的？”</p>
王胜利微微一笑：“大姑父，一个乡下小子，能见过多大的世面？我要是晚去一会儿，这点好东西就都让他给糟践没了。”</p>
一边说，一边轻轻探手，捋了捋锃亮的三七头。</p>
三弯子眼瞅着刘忠把“牛黄”包好，咽了口唾沫。</p>
酒桌上，三弯子提起了收药材的事。</p>
他硬把王胜利拉来，就是想说服刘忠的。</p>
这事儿，他和刘忠提过了，但被刘忠以大队书记的口吻给否了。</p>
自己的儿子啥样，刘忠能不知道吗？</p>
“大姑父，宝柱有这个想法，我觉得挺好，这终归也是为社会主义做贡献。再说，有我爸在供销社坐镇，还能亏了我弟吗？”</p>
刘忠说道：“胜利呀，别的我不怕。我就怕他三分钟热情，过了这个劲儿，就又不着调了。上回我给他找那个粮库打更的活，多好。他干长了吗？”</p>
“爸呀，你看看你给我找那工作！哪有二十多岁去给人家打更的呀？”</p>
“喊啥喊！顶多混三年，就能转正。这年头儿，干啥能比端上铁饭碗强？”</p>
三弯子嘟囔了一句：“那你咋不去？”</p>
“我去？”刘忠气愤地说道，“我去了，这大队书记，谁能干得了？”</p>
见爷俩儿话里的火药味儿越来越浓，王胜利出来解围：“大姑父，你知道这收药材的利有多大吗？”</p>
“上山挖药的事儿，小时候也没少干。一天累死累活的，也卖不了几个钱。”</p>
“大姑父，你错了。”王胜利说道，“来之前，我特意问我爸了。那个姓钱的，是收了湿的之后，加工过后再卖，那利可就是翻一番都不止呢。”</p>
“真有那么大的利？”刘忠还是半信半疑。</p>
“听我爸说，光今天，他就卖了小三百块钱！”王胜利说道。</p>
看这意思，王胜利的数学，八成也是三弯子体育老师的姥姥教的。</p>
三弯子见刘忠有些动摇了，赶紧趁热打铁：“爸，那一文钱，全家抠遍了，也不见起能拿出五块钱来。可就这几天的工夫，就能让他给倒腾成这样，你笨想也应该能知道是咋回事吧？”</p>
“人家老钱家好歹也一大家子人呢，他没钱，别人就不能借给他点底子钱吗？”</p>
“爸呀，就老钱家那几头半蒜，谁能给他拿出钱来做买卖？”</p>
王胜利又说道：“大姑父，我看好他这个事儿，你不妨让他一试。干好了，就当事业；干不好，也不搭啥。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年轻人有点干事业的积极性，是好事儿。咱不支持可以，但也不能打击吧？”</p>
刘忠虽然打心眼儿里反对，但王胜利的面子，他得给。</p>
当下，对三弯子说道：“我可告诉你，你可别指着我给你拿钱，最多我能给你出——”</p>
刘忠晃着脑袋琢磨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来说道：“五十块！”</p>
王胜利说道：“大姑父，那就这么定了。如果需要周转，我来帮他想办法。”</p>
看刘忠心头的疑惑未消，又补充道：“我来监督他，你就放心吧大姑父。”</p>
刘忠这才高兴起来，又想起了那包“牛黄”，更加高兴。</p>
于是，一杯老酒，敬向妻侄…… 钱亦文对自己的这个大爷，没什么印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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