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一会儿咱全家照相，你和四婶换身干净衣裳。”钱亦文对四叔说道。</p>
“再干净能干净到哪儿去？大半辈子的泥腿子了。”</p>
二大爷起身，围着山丁树转了一圈。</p>
“也不知道这山丁棵子能不能给我留下来……”二大爷又轻轻发问。/</p>
钱亦文抬头望去，长了几十年的一棵老树，枝干粗大。</p>
最粗的树杈上，两条绳索垂下。</p>
一副秋千……</p>
“二大爷，你要留下，那就说啥都得留下。听你的！”</p>
二大爷轻声念叨了一句：“留下最好……不然啥啥都没有了，你姐回来，该认不得门儿了……”</p>
……</p>
钱家盖房子的事儿，经大队会计那次广播，早已家喻户晓。</p>
其实，就算是没有会计的助力，这样的消息，在三合堡这个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子里，传播起来，也快。</p>
一大早，三三两两的男人们，各自带着锹镐，都赶来帮工了。</p>
女人们，端着盆子，提着篮子，拽着崽子……</p>
一盆豆腐，几个鸡蛋，一筐五月鲜（豆角），两瓶酒，都是满满的祝福。</p>
没人在意你拿什么、拿多少；东家在意的，是你人到没到。</p>
李长丰也随同肖队长一起来了。</p>
此刻，正和小孙往门前的柳树上拴着鞭炮。</p>
一切准备妥当，老少爷们儿各自拄着锹镐，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边，扯着闲篇儿。</p>
他们在等一个仪式的完成。</p>
山丁树下，摆上了几个板凳。</p>
四个老人，坐在前排。</p>
二大爷一脸拘谨，拿手指沾了些许唾沫，抠着前大襟上的一块嘎被儿……</p>
他不想给这个仪式留下一点点的不美好。</p>
小钱多坐在奶奶怀里，对摄影师手里的“海鸥”充满了好奇。</p>
不时伸手相向，顾涌着想要脱离奶奶的束缚，把这个大玩具据为己有。</p>
看起来，这个玩具可比爸爸买的那些个唬弄小孩子的玩意儿，强多了。</p>
钱亦文和英子，站在后边。</p>
钱亦文扯了扯英子：“媳妇儿，往这边点……”</p>
英子不解地说道：“偏了……”</p>
“不偏……”钱亦文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旁边的秋千。</p>
英子心领神会，又往这边挪了挪。</p>
照完了相，李长丰走了过来。</p>
抬腕看了看表，对钱亦文说道：“我给你找人看的时辰，十一点十五分，现在动工正好……”</p>
“好……”钱亦文转身拿起一把洋镐，递给了二大爷。</p>
随着高高挂起的鞭炮炸响，二大爷向手心里啐了一口唾沫，果决地抡起了洋镐……</p>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被他进进出出踩踏了几十年的门槛子，应声断裂……</p>
二大爷扔了洋镐，转身就走，脚步坚定，并不回头！</p>
“开工大吉……”肖队长扯着脖子一声吆喝，众人七手八脚开始上手了。</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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