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敬言的担忧变成现实的那一刻，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于县长叔叔柳彬的威凛目光。</p>
青峰山鹿场是否在春城有租房子的举动，柳彬并不知道。</p>
让他大为恼火的是，从柳敬言惊闻此事时的恐慌中，他看到了——柳敬言也并不知情！</p>
柳彬恶狠狠地盯了柳敬言一眼，内心暗骂：这他妈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吗？</p>
柳彬的内心虽是异常嘈杂，却也只能面带微笑地陪在领导的身边，静观事态变化。</p>
二十几年，攀登不易！</p>
可千万别出什么反转剧情……</p>
叔侄俩的忐忑不安中，钱亦文开始自如应答：“领导，我们租用的是三十六厂的房子……”</p>
柳敬言心里，又是一惊。</p>
编个背旮旯子，不就完了吗！非往全淞江省人都知道的地方扯干什么？</p>
万一领导往前赶一步，你怎么往回圆？</p>
圆不上，那就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了……</p>
柳敬言开始在心里做起了独善其身的打算。</p>
“三十六厂？”领导皱皱眉，“三十六厂，会往外租房子？自己怕是都不够用吧？”</p>
钱亦文趋步向前，微笑说道：“看来，领导对三十六厂很熟悉呀。”</p>
“那是！”搞经济的领导，说起这个来，自然是信手拈来，“隶属森工，全民所有，国家大型二级企业……”</p>
顿了顿，又说道：“森工的那些老人儿，一提起三十六厂来，哪个不是摇头尾巴晃的？”</p>
回头看了看随行众人，讪然一笑，说道：“让各位见笑了！但话糙理不糙，三十六厂，确实算得上我们淞江的骄傲了。”</p>
“嗯，还是领导了解得多。”钱亦文说道，“新形势下，一大批工人调进了林区，就空出了一些厂房。我们租的是他们的三车间。”</p>
回头看了一眼柳敬言，说道：“柳场长，是三车间吧？”</p>
“啊……是……”柳敬言气得心里直骂娘，这是死也要拖着我呀！</p>
“三车间？”领导俯身，抓了一把酒糟，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在手中摊开了那些胀鼓鼓的高粱和苞米粒子，感叹了一句，“真材实料！”</p>
转头又看了看钱亦文，问道：“是靠着莲湖路那排房子吗？”/</p>
钱亦文心知，领导是生疑了。</p>
只是，钱亦文会怕这个吗？</p>
他怕的，可不是考试。他怕的是连张考卷都不给他发。</p>
“领导，您说的那个，是一车间……”钱亦文答道，“三车间，是大门左边对着敏楠路的那一排。”</p>
“好长时间没往那边去了，记不准了……”领导默默点头，接着问道，“三十六厂，有熟人？”</p>
钱亦文低头说道：“认识几个。”</p>
“说说看，没准我也认识呢……”</p>
“王伟峰……”钱亦文说道。</p>
领导略一动容，接着缓步向前。</p>
“钱君……”</p>
“老钱……”领导停住脚步，扫了钱亦文一眼，问道，“你和老钱，啥关系？”</p>
“领导，那是我大爷……”</p>
“本家儿？”</p>
“领导，是我亲大爷……”</p>
领导着意打量了钱亦文一番，问道：“我怎么没见过你？”</p>
听领导这一问，柳敬言的心，一下子蹦到了锁骨上边。</p>
刚刚，钱亦文那番应对自如的回答，让他基本相信了这不是在扯谎。</p>
太过具体的事儿，他也不一定知道得这么详细。</p>
如今，听领导说没见过钱亦文，又担忧起来。</p>
“领导，我一直在家乡这边发展了，也就是逢年过节去看看老人家。”钱亦文说道，“我大爷正好在老家呢，听说领导要来，也正在往这儿赶呢。”</p>
“啊？老钱也来了？”领导显得有些兴奋。</p>
钱亦文说道：“老家那边都是山路，不太好走，估计我大爷得晚一会儿到。”</p>
“啊……哈哈……”领导开心地笑了起来，“没想到，和老钱能在这儿碰上。”</p>
门口，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声音。</p>
钱亦文对阎春生说道：“阎经理、刘经理，去门口接接，是不是老爷子来了……”</p>
阎春生和刘文秀答应一声，向门口走去。</p>
领导低头想了一下，说道：“老钱来了，我也得迎迎他……”</p>
说着话，向门口走了过来。</p>
他这一动，众人哪敢怠慢，都不疾不徐地跟着向大门口移动过来。</p>
院子里宽阔，梯队阵容立马变得规整了许多。</p>
领导旁边，是柳彬、柳敬言和钱亦文；</p>
接下来，是各乡镇分管经济的领导；</p>
最后边的，是各企业来参观学习的。</p>
那位老场长，尴尬地夹在人群中。</p>
前排显然没有他的位置，中排他也不够级别，只好混到了最后一排里，随着人流向前移动着。</p>
匆忙拍了几张照片后，刘丹凤忍不住想笑。</p>
来的哪是什么钱君，分明是王秉春这一伙人。</p>
钱亦文发现不对，赶紧向领导解释：“领导，不是我大爷。是今天来订货的客户。”</p>
见领导停住了脚步，又对柳敬言说道：“柳场长，我跟他们把合同签一下。要不你先陪领导去鹿舍那边转转？”</p>
领导看了一眼两辆车上下来的七八个人，个个打扮不俗。</p>
有穿西服打领带的，也有穿着大号花裤衩子的，还有一身笔挺中山装的。</p>
一句话，放到省城去，这些打扮，都绝对够潮。</p>
“小钱哪……”领导俯过身来，“哪里来的客户？”</p>
“领导，哪儿的都有。燕京的，羊城的，沪城的，还有东珠港的……”</p>
“噢？”领导眉头一展，“把生意都做到对岸去了？”</p>
“嗯……东珠港的客户，也是第一次来。”</p>
“哈哈……不错不错！”领导高兴地说道，“看来，你大爷的手段，你是学了个八九不离十了呀。”</p>
“领导，用不用我把您介绍给他们？”钱亦文刚问完，马上又接着说道，“还是算了……”</p>
领导会心一笑，说道：“好，那你们就只当我是个看客。你们谈你们的，我带着他们在一边感受一下气氛。”</p>
说着话，冲着刘丹凤招了招手。</p>
“领导，您指示……”刘丹凤走过来，笑着说道。</p>
“刘记者，做报道，就要讲究个翔实、全面。你看，素材都给你送到镜头里了，抓住机会呀！”</p>
“领导，我一定把这个过程记录下来。”</p>
刘丹凤嘴里说着，心里却在发笑。</p>
这几头半蒜，哪有一个上相？</p>
都白瞎我那胶卷了…… 柳敬言的担忧变成现实的那一刻，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于县长叔叔柳彬的威凛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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