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大夫看英子没啥问题了，就让出院了。</p>
反倒是老董头发表了不同意见：“能行吗？要不在这儿再待两天吧。”</p>
英子妈说道：“家离这么近，大人孩子要是有一点儿不对劲儿，找她王姨，能用多大一会儿？”</p>
瞟了一眼老头子，接着说道：“你不是腿脚勤快吗？嗖嗖就跑呗。”</p>
董长贵白楞了老伴儿一眼，没话了。</p>
看着媳妇儿被俩老太太包了个严严实实，钱亦文想，那得多热？</p>
这还不得捂出痱子来呀？</p>
只是，话却并不敢多说。</p>
这两天，感觉自己特招人烦。</p>
摸一下孩子脸，都必得窜出某个老太太怼他一顿：“少碰脸蛋子，该淌含拉子了……”</p>
摸一下小脑袋，又窜出一个老太太：“别碰！头芯子还没长上呢！”</p>
这规矩，可真多！</p>
怀上，不易！生出来，不易！看样子，养大更不易……</p>
把娘俩顺顺当当接回来，安顿在老丈人家的炕上之后，钱亦文骑上摩托车，去接三个姐姐。</p>
大姐家离得最远，先把她接回来，二姐和三姐就好说了。</p>
大姐夫，是个厉害人儿！</p>
大姐夫本来也是三合堡的人，那年头儿，成分和老钱家一样，两家割亲顺理成章。</p>
半斤八两，谁也不嫌弃谁。</p>
结婚不久，大姐夫一个没儿没女的舅舅突然过世了，意外接了一份家产，就搬过去了。</p>
钱亦文特别服气大姐夫，就凭自己看了两本书，和每个月一期的《无线电》，就学会了修理收音机。/</p>
每天骑着个自行车，四处走着，给人修理家电。</p>
碰上谁家自行车坏了，也能给你整明白儿的。</p>
好长时间没见了，也不知道今天他能不能在家？</p>
突然进院儿的摩托车，惊动了正在洗碗的大姐钱敏英。</p>
抬头一看，自家兄弟来了！</p>
前些天去看妈，坐在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像听书一样，听老太太反反复复地说着这个兄弟的变化，还有现在干的那些个事儿，心里高兴。</p>
只可惜人家一天忙得脚不沾地，听说在鹿场接待省里来的大领导呢，也没见着他。</p>
正想着这些天两口子再回去看一眼呢，正巧他就来了。</p>
钱敏英甩着手，从屋里走了出来。</p>
“就你自己来的呀？”钱敏英问道。</p>
“嗯，就我自己。”钱亦文一边支车一边问道，“大姐，大姐夫在家没？”</p>
“在东院跟人家下象棋呢。”钱敏英说道，“我召唤他一声。”</p>
说着话，隔着墙喊了一嗓子：“赵奎中……赵奎中，回来！”</p>
“咋没出去修收音机去呢？”钱亦文问道。</p>
“这两天闹病呢，没让他出去。”</p>
赵奎中刚进院子，见了钱亦文骑来的摩托，说道：“哎呀，混不错呀！都骑上这玩意儿了？”</p>
“大姐夫……”钱亦文笑道，“借别人的。”</p>
赵奎中上下打量了钱亦文两眼，说道：“听说，你小子改正归邪了？酒不喝了，麻将、扑克都不玩了？”</p>
“嘿嘿……”钱亦文答道，“没那闲工夫了。”</p>
“行，不错。”赵奎中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p>
“英子生了，明天三天。妈让我来接你俩。”</p>
“生啦？丫头小子呀？”钱敏英欣喜地问道。</p>
“姑娘！”</p>
赵奎中推了推眼镜：“丫头片子呀！”</p>
“你会不会说个话？”钱敏英一脚踹了过去，“人家那叫儿女双全，多好。”</p>
转回头，对钱亦文说道：“你俩唠会嗑儿，我给你做饭去。”</p>
“大姐，别生火了，回去一块吃吧。接完你俩，我还得接二姐和三姐去呢。”</p>
钱敏英答应一声，打开柜子开始找衣服。</p>
翻腾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行！得生火，怎么着也得煮几个红皮鸡蛋带去呀？</p>
“老赵，你把你写对联剩那半张大红纸给我找出来。”</p>
“大姐，不用，家里啥都有。”</p>
大姐执意不肯。</p>
这是几个鸡蛋的事儿吗？这是姑姑的一番心意。</p>
下奶下奶，不拿几个鸡蛋，成啥了？</p>
就算是外人，人家坐月子，也都不能空着手去。</p>
要不然月子婆的奶吊上去了，该说是你给带走的了……</p>
“老赵啊，我说你那身八十年没换的劳动布，是不是也该换换啦？”钱敏英一边往滚热的鸡蛋外边包着大红纸，一边问道。</p>
“老姑爷子啦，穿啥还不行，谁还敢挑大姐夫是咋的……”赵奎中向来不在意这个。</p>
一顶破军帽，前帽遮都飞边子了，还能将就着再戴俩月。</p>
如果不是身边知根知底的人，谁见了都会在心里鄙夷地说上一句“土老帽”。</p>
“那也得给我换换！”钱敏英停了手上的动作，伸出染得通红的手指头指着赵奎中说道，“人客（且）百众的，你不怕丢人，我还嫌寒碜呢。”</p>
“换……”赵奎中慢吞吞开柜翻找，嘴里也不着闲，“穿啥，还耽误喝酒咋的。”</p>
……</p>
钱姒英，诞辰三天。</p>
这名儿，好听不？</p>
一场小规模庆典，在老董家举行。</p>
接来了三个姐姐，钱亦文又把二大爷和四叔、四婶接来了。</p>
俩老头儿把董长贵扒拉靠边儿后，一边一个笑眯眯地看着，连烟都不敢抽了，甚至大气儿都不敢喘。</p>
小小的钱姒英，躺在姥爷老早就做好的谷草垫子上，眼珠子转来转去。</p>
虽然还看不太远，但时不时凑近前来的一张张笑脸，还是能被她捕捉到。</p>
此刻，她是不是在想：穷富倒无所谓，但看这一家子这喜庆劲儿，八成这回没来错！</p>
一边吃饭，钱亦文一边问道：“啥时候能回家呀？”</p>
这老丈人家，不能长住。能管着他的人，太多……</p>
董长贵掐着酒盅子，瞅了瞅炕上的孩子，说道：“着啥急？等出了满月再说吧……”</p>
纪兰凤一听，乐了，这老头子是舍不得了呀。</p>
当下，笑着说道：“哎呀，那敢情好，老钱家把满月酒的钱都省了。”</p>
董长贵白楞了纪兰凤一眼：“谁花还不是花呢，几个钱。”</p>
钱亦文听了老丈人的话，在心里顶了一嘴：这是个什么老丈人？ 第二天，王大夫看英子没啥问题了，就让出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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