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四娘子急切地望向了二夫人，她刚想要追上去，余嬷嬷一个眼神掠过去，立刻就有人上前拦住了四娘子。 四娘子侧眸，看着大夫人：“父亲如今不在，主母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啊！我阿娘性子软，不同您多计较，您非要寻着今日折辱她，我们认了就是，只是，这些事，从头到尾都是因五妹妹而起，父亲回来后问起，主母还是早些想个万全之策为上。” “放肆！”大夫人的脸上出现一丝前所未有的愠怒，她静静盯着四娘子那张与二夫人极为相似的脸，这些年积攒在她身上的委屈都有倾泻而出的趋势，她快步上前，“啪”的一声，用力地打了四娘子一巴掌。 “我有不当之处，自有我阿娘教导，您虽是主母，我也不是那妾室所出的任你宰割，你怎可平白无故就打我？”四娘子波光潋滟的哭诉。 大夫人盯着四娘子，她没有丝毫犹豫，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四娘子脸上：“等你回来，我倒还真要和你父亲辩驳个清楚，我身为他的嫡妻，有没有这个资格来打你。我也要问你，小五纵然失了规训，要训诫她也是我与她父亲要做的事，又如何能轮到你这个同辈来越俎代庖？” 大夫人一贯待人接物都是温和有度，平日里在明面上对华月阁又多有礼让。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不留情面教训四娘子，四娘子一下子就懵了。 她轻轻拉了拉一旁的三娘子的衣袖：“三姐姐，你说句话啊！我与阿娘已经被人这样折辱了，她们这样作贱我们，下一个就是你了。” 三娘子低下了头，曾经，她才是言语最为莽撞之人，可现下，她的心境却已与过去大不相同了。 只是，她们华月阁多年相处下来的习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转变的。 三娘子避开了四娘子的目光：“四妹妹，还不快向母亲认错。” 四娘子怔了怔，她整个人都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三娘子：“你叫她什么？” “母亲。”三娘子抬起了头。 “你的母亲被她欺辱，正在外头跪着呢！你却在此时叫她母亲？”四娘子怒不可遏，她往日里一直都想掩藏住的端庄贤淑在此刻都化为灰烬了，她满心满眼里都是不甘。 “大夫人是父亲嫡亲，我称她一声母亲，又有何错？”三娘子问道。 四娘子愣住了，她仿佛被迫吃了一口苍蝇一般，她带着恨意和憎恶看着三娘子：“你这叛徒……” “够了！”三娘子直接打断了四娘子，她的眸光之中溢出了一丝疲倦，她闭上了眼睛，长吁了一口气，“四妹妹，当日，阿娘的确是想带着我们逃的，五妹妹和大姐姐和我们到底也是一家人。阿娘真的做错了。” “阿娘怎会生了你这般没出息的东西。”四娘子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巴掌打在了三娘子的脸上。 三娘子捂着脸，许久没有说话。 大夫人上前，一把将三娘子护在了身后，她静静看着四娘子：“你要不要看看，这是哪里？这就是陆蓉教给你的教养？你竟敢在我跟前撒野。” “今日折在你手上了，要打要罚，随你的便。”四娘子神色孤傲道，她似乎是笃定了大夫人并不能拿她怎么样。 “你这副样子，女学也不必去了，我会着人去替你告假的。从今日起，你就待在你自己的院子里思过吧！”大夫人风轻云淡地道。 四娘子轻哼了一声，眉宇间多得是桀骜，她看也没看大夫人，神色淡漠转过了身去。 大夫人又看了一眼三娘子，她虽能感觉到这孩子与四娘子不一样，也不算是自命清高之人，只是，多年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瓦解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她被四娘子的指甲划破的脸，她看了一眼余嬷嬷：“将皇后娘娘赐我的养颜膏赠与三娘子。” “母亲……”三娘子愣了一下，她轻轻摇了摇头，“我腿脚不便，模样好与不好，在京都之中都难觅好姻缘了，那养颜膏珍贵无比，还要莫要浪费我这张脸上了。” “谁说女子的容颜就一定是要给夫君看的？你自己看着自己的脸欢喜便不好吗？”大夫人柔声道。 三娘子愣住了，她心里头一阵苦涩。 自打她的腿伤了后，她就知道二夫人待她不如四娘子，从小到大，四娘子样样都拔尖，事事都比她做得更讨二夫人喜欢，她已经习惯了她们让她如何，她便如何。 可现在，大夫人却要她自己欢喜。 她忍住了眸光中的眼泪，轻轻点了点头：“那我就收下了，多谢母亲。” “你也早些去歇着吧！你能为了娇娇去找你父亲搬救兵，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了。”大夫人温声道，她看着三娘子，眼中漾出了一丝笑意。 三娘子轻轻颔首，她又回眸看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五娘子，唇瓣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了。 大夫人见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五娘子。 “娇娇，你当真是知错了？”她问道。 “娇娇知错了。” “好，只要有你这句话，就算外面有惊涛骇浪一般的流言蜚语，阿娘都护着你。你执意要嫁司玉，阿娘也成全你。” “阿娘，我不嫁他。”五娘子平静道。 大夫人的眸光之中闪过了一丝讶异，她走到了五娘子的跟前，直接跪在了她的面前，她的手放在五娘子的肩膀上，但却在隐隐发抖。 她忽然有些悲凉的察觉到，她庇佑了许久的雏鹰就要逃离她的羽翼之下了，可让她惴惴不安的是，她却不知那只雏鹰到底想要去往何方。 “那你究竟想要如何啊！”大夫人忍不住轻轻问道，她屏住了呼吸，发现她的手指都僵硬了起来。 “阿娘，我喜欢他，可我却不能嫁他。”她轻悠道，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心中有他的天地，他不会愿意让一个女子牵绊住他的人生。” “那司玉又不是真出家做了和尚，只要你一句话，阿娘什么都不管，这就入宫去替你求圣上和皇后娘娘，总归教你得偿所愿。就算他真的成了和尚，我也有的是法子让他还俗。” “阿娘所谓的法子，不过是想要以权势逼他，以家族命脉牵制于他，这样强扭来的姻缘，我又真的会过得好吗？阿娘，你想让我像二姐姐那样过一辈子吗？”她的明净得如同一弯月，清透得没有任何杂质。 大夫人静默了片刻，她终于道：“就是因为你阿姊的婚事是阿娘的错，阿娘才想成全你啊！” “可这不是成全啊！司玉有他自己想做的事，纵然世人都不理解他，但是我却相信，我看中的郎君，定是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郎君。 正因为我喜欢他，我才绝不会做他的负累，我想让他去做他喜欢的事，去走他想走的路。这份心意是我自己愿意给出去的，无需他回应，也无需去权衡得失，因为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在为我自己的感情做决定。” 五娘子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都变得柔和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憧憬。 她从来不觉得喜欢是让世人鄙夷之事，既然世人要用闺阁礼仪和教条来约束她，那她就要以自己的方式来扞卫她的喜欢。 哪怕，这代价很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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