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客厅里放了一张小方桌，桌上摆了六菜一汤，除了一盘时蔬，其他都是大虾。 顾主任托人送来的虾包在保温箱里，和冰块一块放着。 附带的还有一张做虾都食谱。 这东西不耐放，就怕放到明天就坏了，家里一口气把一大箱全给做了。 薛老家里条件算好的，但也只是能维持一家人饱腹而已，从没有这么铺张浪费过。 薛老倒了一杯酒：“这次咱们托小顾的福，敞开吃一顿，你尝尝这个虾，给他提提意见，让他改进改进。” 江哲华端起酒杯，他的心思完全没在虾上。 “爸，文娟的事有消息了。” 薛老正要伸筷子，闻言停下来。 他招呼儿媳妇：“小春过来把门关上。” 房门合上，隔绝了外面小孩子的吵闹声。 薛老问：“你说。” 江哲华道：“爸，当年文娟出国的时候怀着身孕，算着时间，她回来的时候至少有七个月的身孕，她不可能负罪自杀。” “我按照这个线索顺藤摸瓜找到当年文锦回国前产检的医生。”他道，“那医生说，文锦压力大，孩子有早产的迹象，这么说来，文跳海自杀前，孩子有可能出生了。” 薛老一时激动，想到女儿有可能还有血脉留在世上，他手止不住颤抖：“那医生可靠吗？” 女儿当年是被定的叛国罪，出卖重要文件未遂，跳海自杀。 当时在学界都引起了轰动。 他当时还在任上，他家上上下下都被调查的底朝天。 后来查出家里没有问题，他虽然没被一撸到底，但也提前办了退休手续。 他的儿子儿媳几乎都断了上升的通道。 女婿更是直接被连累革职。 但他女儿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 她女儿正直热血，一心扑在科研上，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女儿是蒙冤死的。 可当时证据链齐全，根本没有给他调查翻案的机会。 而且在那个时候，人人避之如猛虎，他想调查都没地方入手。 他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大家子要生活，他不能孤注一掷为女儿翻案。 只能私下偷偷的查。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两年也确实让他查出点东西，但距离翻案还很远。 他知道女婿一直没放弃，但这三年，从没听女婿说过，女儿怀孕了。 要是…… 要是他早知道…… 薛老攥紧了拐杖，手背上青筋凸起：“消息要是可靠，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查下去，把孩子找回来。” 余哲华道：“我确保消息可靠，文锦尸骨无存，孩子是不是已经生了下来，这只是推测。” 薛老想到更可怕的情况：“文锦，会不会是遇害。”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当时船上有解放军，不可能有人在军人眼皮底下害人。”他道，“文锦自杀是部队说的，大概率错不了。” 薛老道：“文锦回国前提起过，单位会安排人在船上接她。我记得那个人叫李建国，他会不会知道孩子的下落。” 余哲华：“那人用的是化名，真名不详，当时跳海救文锦，已经遇难。” 薛老退休后由于身份敏感，许多问题不能提不能问，获得的信息还没有余哲华这个局外人多。 余哲华道：“李建国的身份完全空白，我猜测是他是做保密工作的，事后推测，我怀疑他是被派去调查文锦的，最后为救文锦而死。” “那次宣判，可没有李建国的名字。”薛老道。 余哲华：“李建国这个名字是虚构的。” 薛老道：“就算他是组织派去调查文锦的，他已经不在人世，文锦倘若真把孩子生了下来，和他也没关系啊。” 余哲华：“不，我推测，最后时刻，一定是李建国在她身边，如果她有机会把孩子生下来，一定会交给李建国。她没有别的可信任的人。” “可李建国也已遇难。” 余哲华目光炯炯，用手指沾了酒在桌上比划，脸色一些亢奋：“爸，你说，如果孩子生了下来，可调查文锦的那帮人都不知道。李建国会把孩子藏在哪里？” 薛老一点点分析：“当时船上有四批人，一批回国学者，一批是调查回国人员的调查员，一批是跟着调查组上船拘捕的解放军，一批是混在学者中间的特务。” “特务们都被拘捕。学者们都被挨个控制。这些人里面都没有拖家带口的，更没有小孩子。” “解放军就更不可能藏孩子了，他们捡到孩子第一时间就会上报。” “难道是调查组的人？他们要是知道文锦生了孩子，还不第一时间把孩子上交？用孩子逼问我们，可比其他的有效多了。” 他一直觉得，女儿被冤枉根本就不是误会，而是有人针对他。 如果女儿或者孩子落到他们手里，他为了家人的安全，说不定会就范。 女儿肯定也能想到这一层，所以决绝跳海。 她会最大限度保证孩子的安全，还要保证不被对方发现。 假如她最后时刻，只能把孩子交给李建国，那李建国又会把孩子藏到哪里？ 余哲华道：“如果最无解的时候，只能把孩子交给最信任的人。文锦最后时刻只信任李建国，那李建国在这种危机时刻，他最信任谁？” 薛老醍醐灌顶，严肃道：“那种场合，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混进去的敌特分子，李建国是做保密工作的，那种时候让他选，他只信任解放军。” “排除一切之后，最不可能的选项说不定就是真相。”余哲华：“这种任务一般都是就近派人过去。出事点在海市，上船的有可能是海市的驻训人员。” 薛老皱眉：“这可不兴猜的，也许不是。不管对方用了什么办法把孩子藏起来，现在文锦的案子还没平反，咱们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找人，弄不好还会害了对方。” 余哲华：“那现在怎么办？自从知道我和文锦的孩子可能还活着，我一刻都坐不住。” 一桌子的虾冷了，两个人谁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外面的孩子们闹哄哄的，为了谁多吃一只虾少吃一只虾吵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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