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汪小喵坐在树上晃荡着双腿，最近的叶子总是会被风卷落，她接了一片叶子在手中，叶子的根已经发黄，叶片也不再柔软，大约是因为快入秋了吧。 师父还没回来，奶糖都吃光了，她想多看看师父，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那天黎簇问她师父要怎么办，其实她也不知道，师父真的会跟她走吗？她根本没有把握。 不想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师父与她此生再不相见吧。 又一阵风吹来，汪小喵手里的落叶被风吹的打了两个转然后飘飘忽忽的远去了，也不知道最后会落到哪儿去。 “小喵，下来。” 汪小喵愣了愣，树下的汪灿一如既往的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只是他的身影隐没于夜色中有些看不分明。 “师父。”汪小喵喃喃一句，繁杂不明的记忆一下涌入汪小喵的脑海，她皱眉分辨半晌，一切都是雾蒙蒙的，只能看到汪灿隐于一片血色之中。 “小喵。” 汪小喵摇摇头换了一副表情，面带笑容的从树上跃下，紧紧揽着汪灿的脖子。 “我好想你。” “我回来了。” 汪灿笑着摸了摸汪小喵的头发，他的手滑落到她背上的时候，迟疑了很久，最终他还是没把她紧紧抱住，只是轻柔的拍了拍她瘦弱的脊背。 汪小喵直起身体拽着汪灿的胳膊把他的袖子卷了上去，伤口已经结痂了，是很狰狞的一条黑红色凸起。 “不用担心。” 汪小喵拽住汪灿的手腕，不让他把手收回去，她轻轻抚摸着那条狰狞的伤口，触感并不好，她轻叹一声卷下他的袖子，又从塑料袋里拿了块奶糖喂到他嘴里。 “师父，我们回去说吧。” 汪小喵拽着汪灿的胳膊快步往宿舍楼里走，他们没看到的是，树影斑驳中藏着的那张长椅上坐着一个人，是黎簇。 黎簇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他的拳头紧紧攥着，汪小喵的身影消失之后，他转头把脸埋入双手。 他早就坐在这儿了，只是汪小喵没有发现而已，汪小喵在树上待了多久，他就陪了多久。 前几天他和汪小媛从食堂回来的时候不经意看到她坐在树上，月光穿过树的枝叶零星的打在她的脸上，神色落寞。 从那天之后他每天晚上都会坐在这个长椅上看她，她应该是在想她师父吧，所以他也没敢去搭话。 良久之后，他叹息一声抬起头来，眼前的夜色沉沉如墨，夜风萧瑟，片片黄叶如雨落。 他还是想念她是乔九月的时候，那个时候没有她师父，她总是把他放在第一位的。 汪小喵，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汪小喵的房间里，汪灿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汪小喵，汪小喵也没说话，她静静的坐在床上，手里不住的抚摸着胸前那个平安扣。 汪小喵舔了舔嘴唇“师父，你带我出任务去吧，我们不要再回来了，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 汪灿垂下眼睛，他没敢看汪小喵的眼睛“小喵，你只能自己走。” 汪小喵低下头，长发从她肩上滑落遮住了她落寞的表情，她是知道的，他们不可能一起走的。 汪家是横在他们中间的一条沟壑，谁都迈不过那一步。 二人之间只剩下沉默，后半夜的时候，汪灿把睡着的汪小喵塞进了被子里，临走之前他用手指轻柔的描摹了她的眉眼。 门关上之后，汪小喵睁开了眼睛，最近黎簇和汪小媛走的很近，汪先生似乎也确定了黎簇和汪小媛之间互相喜欢。 因为昨天汪先生叫她去问了汪小媛和黎簇的事情，她告诉汪先生，黎簇第二次下古潼京就是为了汪小媛，他之前就一直喜欢她。 汪先生信了，他们的计划又成功了一步。 最近汪灿急着要把她送出去，而她想的却是把他带走，以汪灿的性格，她是实在没有把我能把他带走。 想着种种事情，汪小喵实在是睡不着，睁着眼一直到了天亮，这一夜，还有两个人陪着她一起失眠。 汪小喵还挂着黎簇教官的头衔，但是他们的交集远不如之前多，最近黎簇总是和汪小媛待在一起，而她则是跟汪灿一起泡在训练室里没日没夜的训练。 在汪灿的极力反对下，汪先生没有强硬的让汪小喵继续读取费洛蒙，他只说让汪小喵好好养身体，以后还需要用她。 所以读取费洛蒙的任务就到了黎簇的头上，汪灿每次都会去记录黎簇的情况还有他读到的东西，有时她也会去，不过她没让黎簇看到。 黎簇的身体被费洛蒙折磨的日渐虚弱，又一次读完费洛蒙之后，黎簇都不能自己行走了，他是被人扶回自己的房间的。 汪小喵莫名的有些心疼，她去食堂买了些烧烤啤酒提着去了黎簇屋里。 进了屋就看到黎簇瘫坐在地上，汪小喵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之后把黎簇从地上拽了起来，黎簇呆滞的表情在看到她之后有了些变化。 他深呼吸几次，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看你不太舒服，给你带了几瓶酒。” “哪有给病人带酒的。”黎簇摸了摸桌上的啤酒“还是凉的。” 汪小喵倒酒的手顿了顿“我以为你喜欢。” 黎簇拿过汪小喵手里的酒瓶子猛的往嘴里灌，灌完之后他擦了擦嘴，又笑了笑“你还挺了解我的嘛。” 汪小喵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没说话。 黎簇从汪小喵手里抢了杯子，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酒”你是来问我汪小媛的事吧？“ 汪小喵还是没说话，黎簇撇撇嘴又给自己开了一瓶”放心吧，我们的感情现在很好。” 他顿了顿又说“上次黑课测试剩下的是我和汪小媛，下次就该我们俩了吧。” “不会，就算是你也得赢了她。” “那我的对手会是你吗？” “我说过的，我不会参加测试。” 沉默片刻之后汪小喵起身要走，黎簇放下酒瓶轻声开口“汪先生让我杀了汪小媛。” 汪小喵转身歪头看着黎簇，黎簇又说“汪先生说她是吴邪派来的奸细，这是运算部门给出的结果。” 汪小喵坐在椅子上翘起腿，思考片刻之后她低声开口“他在试你，不能杀汪小媛，我看看你的手机。” 接过黎簇的手机，汪小喵看了看左上角的数字“十，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测试，结束之后你就能去运算部门了。” 汪小喵勾了勾唇角“事情快结束了。” “小喵，事情结束之后，你要去哪儿？” 汪小喵舔舔嘴唇，眼神迷茫“我，我不知道。” 黎簇盯着汪小喵的眼睛，语气低沉“不跟着你师父吗？” 汪小喵抿抿唇“我觉得他不会想让我跟着的。” 黎簇笑了笑“那你可以跟着我。” “唔，你付的起我的工资吗？”汪小喵抱臂看着黎簇“你什么时候约汪小媛？” “明天晚上吧。”黎簇抬眼看向汪小喵“你要来吗？” “我去的话有些奇怪吧，等你的好消息。”汪小喵起身拨弄几下黎簇的头发又轻刮一下他的鼻子“晚安，黎簇。” 汪小喵转身回了自己的屋里，屋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橙黄色的灯光并不算明亮，隐约能看到床上有一个黑影。 汪小喵坐在汪灿身侧，不解的看着他“师父，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小喵，有机会你就走吧。” “什么意思？” 汪灿垂下眼睛不看汪小喵“你的能力恢复了，汪先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我拦得住一次，下一次应该就拦不住了。” “那师父就该知道，他是不会轻易放我出去做任务的，你的办法没有用。”汪小喵皱起眉头“就算师父你想送我走我也走不了的。” 汪灿轻抚过汪小喵的眉，顺势把她的长发别到耳后“我会想办法的，到时候不要管我，你自己走。” 汪小喵的心一下收紧“什么意思？” “小喵，你知道的，汪家对我太重要了。”汪灿用拇指摩挲着汪小喵的脸“我会告诉他们你死了，是我亲手杀了你。” 汪小喵皱眉紧盯着汪灿的脸，他侧头看着她，台灯那微弱的灯光只照亮了他小半张脸，他唇角有一抹微笑，眼神晦暗不明。 “我不走，除非我们一起。” “我留下拦着他们，以后你就自由了，你不是最想要自由了吗？” “他们不会相信你会杀了我。” “我有办法。” “汪灿，我真的不明白汪家到底有什么好？你经历了多少才到现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你为了汪家付出了那么多，而他们呢？”汪小喵闭眼深吸一口气“你不用说了，你不走我是不会走的，大不了死在这儿。” 汪灿的表情冷了下来“小喵，不要任性。” 汪小喵沉声开口“汪灿，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就比不过一个汪家吗？” “你真的能放下吗？我的存在只会时刻提醒你你那些悲惨的过往。”汪灿冷声道“汪小喵，我放不下我的信仰，而你也放不下对汪家的仇恨，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再也不见。” “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吗？我可以······” “你应该是自由的，汪家困不住你，我也是。”汪灿把汪小喵揽入怀里“小喵，我们各自安好吧。” 汪小喵低声呢喃着，声音染了一层悲哀“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 “总是要分开的。” 话音落下，汪灿起身离开。 汪小喵沉默的看着汪灿的背影，他走的很快，转瞬之间就隐没在黑暗当中，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能呆滞的坐在床上。 转眼又过了两天，汪灿不知道在忙什么，都见不到他的人，黎簇还是跟汪小媛同进同出，一下子剩了她一个人，她倒是还有些不习惯。 又是一个清冷的夜，汪小喵坐在树上轻哼着歌，月亮被树的枝叶分割成一个一个小小的光点。 “小队，汪先生请你过去。” 汪小喵看着树下的人奇怪的开口“找我干什么？” “请小队配合。” 汪小喵撇撇嘴跳下树跟在黑衣人后面走着，莫名其妙的找她肯定没什么好事。 汪先生的办公室。 汪先生坐在办公桌前，汪岑站在他身边，另外还有几个黑衣人，只是没有汪灿。 “汪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汪先生放在桌上的手交叠在胸前，他沉声道“黎簇的事情，你知道吗？” 汪小喵歪着脑袋疑惑道“什么事？” “我们的位置暴露了。” “暴露了？” “是黎簇把信息传出去的，他是奸细，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我怎么知道，运算部门不是算出他的比率是零吗？”汪小喵皱起眉头“而且，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汪岑转过桌上的电脑，汪小喵看到屏上的画面是她提着袋子在黎簇门口，她挑眉看向二人“所以呢？” 汪岑沉声道“你去找他干嘛了？” “看不到吗？找他喝酒。” “为什么找他。”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们怀疑我？” “他没跟你说这件事吗？你跟黎簇都是吴邪的人吧。” 汪小喵笑道“汪叔，你应该知道我师父对我有多重要，我不会伤害他的，而且黎簇要是跑了读费洛蒙的事情就要落到我头上了，我没那么傻。” 汪先生沉声道“是吗？那你解释一下你的身份暴露了吴邪为什么没有处理你？” “我不知道，或许就是为了把我和黎簇绑在一起？拉我下水？逼我帮黎簇？”汪小喵不屑的冷哼一声“这谁知道呢。” “算法部门计算出你的比率是三十。” “那你们就把我杀了呗，反正活着也要被你们怀疑还要被你们利用。”汪小喵摊摊手“死了谁都清静咯。” 汪先生从抽屉里拿了把枪放到桌上，又招了招手，黑衣人推了把椅子过来，上面坐着的是黎簇，而他现在并不是清醒状态。 汪先生把枪推倒汪小喵面前“杀了他，就能证明你不是吴邪的人，你的比率也会降到零，到那时候你就是一个真正的汪家人了。” “杀他？”汪小喵拿起枪在手里转了一圈“我可不傻，我不想读费洛蒙，反正你们那么有本事，把他也强留下来不就好了吗，他不是喜欢汪小媛嘛，他总不会眼看着他的心上人受伤吧。” “那你会看着你师父受伤吗？” 汪先生又招了招手，这次被带上来的是汪灿，他被绳子绑着，嘴上还贴着黑色的胶布，黑衣人站在他两侧，枪紧紧的抵在汪灿脑袋上。 汪小喵脸上的表情马上冷了下来，眉眼之间都是寒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汪先生靠在椅背上笑道“二选一的游戏。” “我真是不理解，我师父为你们做了这么多，你们居然这么对他。”汪小喵的枪指向汪先生的脑袋“我说过的，不要用枪指着我师父。” 汪先生并不恼怒，看到这一幕他甚至隐隐有些兴奋“他这是在为汪家做贡献。” 汪小喵冷哼一声把枪指向黎簇的脑袋，没有丝毫忧郁的就开了枪。 “砰”的一声，黎簇的眉心出现了一个红印，从他额上掉落的是一颗圆圆的塑胶制的球体。 汪小喵挑眉看向汪先生“什么意思？” “很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你师父失望的，小喵，现在你就是一个真正的汪家人了。”汪先生笑着招了招手那两个黑衣人就解开了汪灿身上的束缚“如果发现黎簇有背叛汪家的倾向，那你可以杀掉他。” “你们可真有意思。”汪小喵把枪扔到桌上“所以，汪家的位置并没有暴露？” “确实有人暴露了我们的位置，运算部门给出了两个可能性，一个是黎簇真的给吴邪传出了我们的位置，还有一个，是苏难给了我们假消息。” “难姐？”汪小喵皱起眉头“相比之下我还是更信任难姐。” “她和吴邪一起失踪了太久，现在突然出现，可疑率还是很高的，你的新任务，等苏难回来，试探她的忠心。” 汪先生把电脑屏幕转向汪小喵笑道“我相信，你不会让你师父失望的。” 汪小喵看向屏幕，上面是她和苏难的名字，她们的名字后面还各有一个数字，她是零，苏难是十五。 “无聊，下次不要再用我师父来做这些事。”汪小喵撇了汪先生一眼，转身拉着汪灿离开。 回了房间汪小喵把门反锁上，然后恶狠狠的瞪着汪灿“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汪灿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沉声道“你的比率现在是零，这件事结束后你就可以去出任务了，出去了就不要回来了。” “我说了，你不走，我也不走。” “黎簇现在比率很高，很可能会被处理掉，他走了，读费洛蒙的就是你。” “我自己有办法。”汪小喵把汪灿推到门外“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晚安。” 关上门之后汪小喵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师父居然会想出这样的办法，不过这倒是撇清了她和吴邪的关系，说不定能给她一些便利。 她冷哼一声，这老东西还想试探她，真以为她是傻的吗，她一个身残志坚的残疾人他都能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恢复可能而把她留下，更别说黎簇一个身体健全还能读费洛蒙的年轻男人，这个老东西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老玩儿这种把戏他也不觉得无聊。 而且他也太相信运算部门了吧，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人心，如果她真的是吴邪的人，为了完成吴邪的计划，她肯定是会杀了黎簇的。 说起吴邪，他到底什么时候来啊，真是越看这个汪先生越不顺眼，赶紧来了给他一枪崩了多好。 不过，比率降到零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那些人不会再盯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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