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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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春节，林一山一个人过的。</p>

他大年二十六到家。房门紧锁，这景象他并不意外，林母早已离开这个家，林父在单位做领导，他回家的次数和外宿次数不相上下。林一山在家乡读书时，就如同丧家之犬。除了孟姨家是他的长期固定收容所，李望是，还有几个同学家的饭，他也没少吃。</p>

只是这只丧家犬并未自暴自弃，人出落得水葱儿一般，这还不算，头脑灵光，从中学到大学，一路做学霸，跳了几级，读到硕士，早已在家外开辟出丰富的生活场，被导师爱护，被学姐喜欢，同学里也有三五要好的兄弟。</p>

以往过年，林母一贯杳无音信，林父还是回家的。</p>

所以林一山掏出眼生的钥匙，开了自家门。学霸归家，冷锅冷灶，只暖气片是热的，市政统一供暖。</p>

那一年，孟姨带着月月去了乡下过年，月月的姥姥住在乡下。林父去了海南过年，和林父的现任妻子——林一山的继母。</p>

两厢都没有通知这只帅帅的丧家之犬。</p>

等林一山给月月打了电话，才得知自己的处境。</p>

孟姨听说林一山过年没人管，电话里说，让林一山马上收拾收拾，到乡下来找她们，说姥姥家已经杀了猪，还做了干蹦儿，过年的东西准备太多了，都怕吃不完。</p>

林一山与孟姨情同母子，可他不愿意。</p>

他没有单亲家庭孩子的自卑，可他不愿意被施舍，被照顾，被当作谈资。</p>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给林父打电话。</p>

除夕前一天，林父终于有了消息。他给儿子打电话，安排林一山去孟姨家过年，还问他几点到家，说自己过年这几天在外地，二月二左右回家。</p>

自己儿子的去留都不知道，孟姨的行踪只凭推测，也属正常。</p>

林一山躺在自家沙发上，电视机调至静音，他看着春晚彩排的画面，对林父说：“我尽早到家，放心吧。”</p>

半小时后，林一山又收到短信，亲爹给他转了一笔钱，按生活费算的话，数额有点夸张。</p>

李望早几天从上海回来，得知林一山被“轮空”，也邀他一起过年。李望家倒是父母健在，四世同堂，正因如此，林一山更不想去。</p>

那一年的春晚也是个心机婊，大开人海战术，歌舞节目自不必说，群舞演员恨不得站在观众席上跳，连小品、曲艺联唱都搞得跟□□似的。</p>

爆竹声响，起初是零落几声，间歇不停，到后来，呯啪之声填满时间空隙，响成海潮般的一片。</p>

林一山给自己煮了一盘速冻水饺，三全牌。</p>

电脑游戏暂停，还在全屏状态，女朋友的QQ头像肯定在闪，手机不断地蹦出拜年短信，林一山统统懒得去看，低头猛吃那盘饺子，香菇鸡肉馅儿，煮得有点过，面皮飞了，可是他一下午没吃东西，还觉得挺香。</p>

听林一山说要去滑雪，月月吵着要跟去，问他哪天动身，林一山想到多年来月月对李望的心思，清了清嗓子，在电话里含混说我孤家寡人，哪天都行，李望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估计一时半刻走不了。</p>

言之有理，又啥都没交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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