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六、周日的药呢？”</p>
“吃了。”</p>
她没有撒谎，周六拿回药，当晚就按时吃了，周日、周一、周二都没落下过。</p>
周三早上，她的暖水壶里没热水了。</p>
学校没有热水房，宿舍里严禁使用“热得快”，他们只能去两家教职工家属开的小卖店打热水。</p>
之前说过，这有个潜规则，去哪家买东西，就可以去哪家打热水。</p>
于乔的生活很节俭，特别是林小诗找她谈过之后，她几乎没去小卖店买过东西。</p>
发现壶里没热水了，她提着壶爬出宿舍，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咬咬嘴唇，又把壶放了回去。</p>
当天的中药，她就没有喝。</p>
如此往复，以后三天的药都没开口，妥妥地搁在床底下。</p>
“之前的呢？”陈一天手无意识地攥拳。</p>
“什么？”</p>
“我问你之前的药，是不是都倒厕所了？”</p>
于乔猛烈地摇头。</p>
两人的对话，时而激烈时而压抑，引起了奶奶的注意。</p>
她刚刚进卫生间扫了一眼，看到纸篓里的中药包装，也明白了。</p>
等她折回陈一天门口时，听见陈一天说：“于乔，那些药是哪来的，你知不知道？”</p>
“那是我的钱！我拿钱换来的！”</p>
“我的钱是哪来的，你知不知道？”</p>
“那是我逃课打工赚的！你以为打工很容易吗？被人当驴使很容易吗？”言语引他想起了海鹰机械，想起卢姗对他说的一些话，想起健林、陈哲还有合同、设计费种种，还有雨夜的混乱记忆……</p>
“你不需要这药了，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一声？我他妈的个个礼拜跟你往北镇跑！我为了赶工期、多赚钱，吃碗泡面的时间都不想浪费！你是不是觉得，钱都是大风刮来的？给你买药的钱是大风刮来的？给你交住院费的钱是大风刮来的？给你输血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抢救费、检查费、营养药，我操了，那个丙球，都他妈是大风刮来的？”</p>
于乔一只手捂着眼睛，肩膀剧烈而有节奏地抖动。</p>
“血流光了要输血，血小板没了要输血小板。血是红的，血小板是黄的，黄的比红的还贵，钱从哪来？你知不知道？”陈一天恨恨地看着于乔头顶。</p>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钱是哪来的。是你妈从你爸的牢饭里省的，是奶奶瞒着我姑姑从生活费里省的，是我好好的大学不念做苦力赚的。”</p>
奶奶听不下去了，出言相劝，陈一天就此沉默了。</p>
然后，他又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于乔，你回去问问你妈，你这么做对吗？”然后，耗尽力气一般，坐回床上。</p>
于乔泣不成声。</p>
她没发出一点声音，可她啜泣的节奏已经不受自己大脑控制，快要站不住。</p>
最后，她努力保持平衡，缓缓地、深深地，给陈一天的方向鞠了一躬，身体在90度保持五秒甚至更久，然后，慢慢退出陈一天房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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