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床上铺了厚厚的褥子，陈一天分辨不清边缘在哪里，几次重心外倾，险些栽下床去。</p>
他几乎一夜没睡。</p>
雷声远了近了又远了，午夜时分，终于盼来了雨。</p>
陈一天想要起身回房，熟睡中的于乔正枕着他的手臂，他的胳膊和身体环成半圆，刚好营造一处盆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十分安全。</p>
后半夜，城市沉入混沌之中，只有远处一盏旋转照明的探照灯，努力透过密如织的雨丝，砥砺发着微弱的光。</p>
怀里的女孩持续散发着温度。呼吸舒缓，血液汩汩流淌。</p>
于乔的呼吸里，有股健康的气息，像茂盛生长的植物浆液，像三泡后的红茶余韵。</p>
她再不是那个性别难辩的女孩。</p>
穿着吊腿裤出现，眼睛细长，目光乖顺，两颊透着红血丝，骨肉生长得不充分，像生长在背阴处贫瘠土地上，长久的营养不良。</p>
她再不是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孩。</p>
拖着厚重的眼睑，止血带塞得面目歪曲，平静地躺在病床上，躺在焰火绽放后充斥着二氧化硫的空气里，昏睡着等待宣判，死亡或者别的。</p>
两年间，她的身体像是筛子，过滤了副作用多到读不过来的药物，吸收了倒在一起能装满几大缸的中药，还是生长着。</p>
近日来，陈一天有意无意，总能感觉到这个孩子的变化。</p>
比如她哄奶奶说笑，吃完饭起身默默收拾碗筷，比如她蹲着洗内裤，比如她放学进门，经过他的房间，状若无意地瞥他一眼……</p>
不知不觉，家里那个病怏怏的孩子不见了，多了一个少女，用女性的动作举手投足，用女性的目光打量，用女性的语气跟人说话。</p>
夜越来越浓，似乎永远不会触底。</p>
陈一天也越想越深，很多片段、很多细节跳将出来，眼角的余光、手指的温度、复杂情绪下的倔强背影……</p>
他整晚侧着身，半边身子已经麻了，失去知觉倒还好，让他更难驾驭的，是满溢而无处宣泄的，莫名烦躁。</p>
于乔没有穿文胸。</p>
恐惧在她熟睡中淡去，天色转亮时，她开始频繁变换睡姿。</p>
侧身时，头发散落在他胸前，手还搭在他腰上。</p>
仰躺时，双膝分开，手搭在他腰上。</p>
她穿了条肥大的八分睡裤，淡蓝色格子的，吊带是同色系，纯棉材质，肩带被抻长了，渐渐清明的天光下，锁骨突出得畸形，再往下……再往下陈一天只好别开眼。</p>
翻来覆去，每个姿势于乔都睡得很是安然。</p>
好不容易耗到天明，陈一天抽出手臂，很快恢复知觉。</p>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的腰废了——小丫头翻来覆去，腰盖分开时，左膝直指他的某处，常规情况下，男人不会把弱点暴露在危险面前，可他连侧身空间都没有，身后就是床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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