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的脸，肉眼可见的变化，就像是路过凶案现场，唏嘘不已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就是凶案的制造者！</p>
他忧国忧民的表情，骤然变成了被当头一棒的震惊！</p>
林钧知道，自己等于是，亲手撕开了游戏温情的表象，露出了帝王养成游戏，残酷无情的一面。</p>
他却没有丝毫心软。</p>
林钧也是切身体会。</p>
他前世学厨十年，前三年种菜，中三年学厨，后三年掌灶，最后一年才能称为厨师。</p>
三年掌灶期间，明明所有菜的做法都烂熟于心，做起来还是时有失误。</p>
哪怕第三年，也做不到十全十美。</p>
师傅对此，十分不解。</p>
还是师兄一语点醒了师傅：“一个人，只有意识到自己的责任的时候，才会担当起这份责任！”</p>
师傅，恍然大悟。</p>
师傅的店，他掌灶，菜做得不好，客人只会骂师傅，等师傅再来骂他，已是不痛不痒——</p>
然后，他就被师傅扫地出门了。</p>
现在，这份被逐出师门的快乐，林钧要分享给小朱同学！</p>
朱祁镇的脸从震惊到难以接受，终于恢复了正常。</p>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尤其是大明悍将们不断地引弓上弦，让朱祁镇时不时地就经历一场生死危机，小朱同学的心理素质已经相当稳定了。</p>
不再像是以前，第一反应，总是逃避。</p>
当初，见到瓦剌骑兵劫掠大明百姓，他的选择，就是闭上双眼，不闻不见！</p>
这一次，沉默半晌，朱祁镇，终于说出了，林钧一直以来，最想听到的话：“是朕之过！”</p>
朱祁镇直接抬头看向了林钧：“林卿，你说，朕该如何办？”</p>
朱祁镇对林钧的称呼，可以说一变再变。</p>
最初的林卿，是疏远，之后的林爱卿是亲近，到了钧哥儿，则完全是把林钧，当成了自己人。</p>
现在，朱祁镇对林钧的称呼，重回林卿！</p>
这是问计于卿的意思！</p>
林钧亦是正色道：“抚其后代，赡养其父母，善待其妻。”</p>
朱祁镇认真点头：“善！”</p>
林钧又道：“若再遇战事，当集思广益，三思而后行。”</p>
朱祁镇再次点头：“朕记下了！”</p>
旁边的几人都静静地听着，直到君臣奏对完，刘绍忽然憨憨道：“大师兄！这个是不是也要写到起居注里？”</p>
一般来说，皇帝为了神化自己，加强君主集权，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p>
历史上，皇帝们发布罪己诏，无外乎三点原因，一是君弱臣强，二是天灾太强，强到得让皇帝背锅，三是皇权不稳，有倾覆之危！</p>
换句话说，皇帝们，都是犟驴，不到万不得已，刀不架在脖子上，那都是死不认错的主儿！</p>
而这一场君臣对话，若是记到起居注里，和罪己诏，也没什么区别了。</p>
林钧看向了朱祁镇，由他选择。</p>
朱祁镇沉默片刻，“记吧！”</p>
几人回到帐中，林钧拿出纸笔，先摩擦了下冻得冰凉的手指，认真记了起来：</p>
瓦剌返乡，族人相迎，一半欢喜，一半悲伤，帝见之沉默，忽道，“我大明，又有多少忠骨埋在了异乡！”</p>
帝深吸一口气：“都是朕之过也！”</p>
帝又道：“朕若返乡，当抚其后代，赡养其父母，善待其妻。”</p>
“若再遇战事，当集思广益，三思而后行。” 几人闲着无事，都围到小石磨旁看林钧写起居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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