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没有出现，作为皇帝，又是宴会主人，该摆谱还是要摆谱的。</p>
一直到天色昏暗，宫女宦官点亮了蜡烛，李世民才姗姗来迟。</p>
一声免礼，就让一部分起身的人又坐了回去。</p>
坐在案子后，李世民端起酒杯道：“烦劳诸位久等了，朕忙于政务，此时才得以脱身，先自罚一杯。”</p>
见皇帝一口喝干了杯中酒，魏征等人连忙跟随。</p>
至于世家所属，压根就没动。</p>
在他们看来，皇帝在自己面前自罚一杯，是应该的。</p>
挥挥手让舞娘退下，乐声也变得轻缓，一队队的宫女开始上菜。</p>
看到第一道红烧肉，李泰就对后面的菜肴有了预测。</p>
果然，并不是礼部制定的皇帝设宴标准，而是当初丰收殿宴会的那一套。</p>
虽然看起来华丽，色香味也全，但是难登大雅之堂。</p>
毕竟，这样的宴会，宾客在意的不是味道，而是等级。</p>
见自己没有被皇帝认真对待，几个老家伙才要开口，就被身边的年轻族长给劝阻了。</p>
生气归生气，但吃东西却不见他们收敛，红烧肉炖的绵软无比，堪称入口即化，几个没牙的老家伙，估计很久没吃肉了，吃得很是欢实。</p>
吃了一段时间以后，李世民轻敲桌上的金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以后，才开口道：“不知诸位对今日宴会的口味感觉如何？朕没有按照礼部的标准设宴，就是觉得这菜肴很是美味。”</p>
虽然还有心追究皇帝胡乱设宴，但看到自己面前空缺了不少的菜盘子，几个老头也没敢发作。</p>
毕竟，这菜肴确实美味，自己也吃了不少。</p>
失算了，应该少吃点的！</p>
见没人应话，长孙无忌拱手道：“回禀陛下，今天的宴席味道很好，尤其是这一道红烧肉，绵软无比，想来是陛下为席间几位老人刻意所设的吧。”</p>
李世民笑着点头。</p>
见自己没回话，也有人陪着皇帝引领话题，几个老头虽微恼，但也只能拱手谢恩。</p>
长孙无忌都这么说了，他们不谢恩就是失礼了。</p>
端起酒杯，李世民笑道：“诸位或许不知，这道名为红烧肉的菜，乃是用猪肉制成。”</p>
猪肉？</p>
听到皇帝的话，几个老头有些反胃。</p>
猪肉乃是下等人才吃的贱肉，怎么皇帝竟敢端上今日宴会的餐桌！</p>
干呕几声过后，崔家的族老崔文瀚直接站了起来，也不行礼，直接开口道：“敢问陛下，为何要给草民安排贱肉？可是在羞辱草民？”</p>
听到他这个自称，李泰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p>
什么草民，这些家伙虽然没有官身，也没有爵位，但不管见到官员还是贵族，都是对方低头。</p>
草民？草民才不在乎自己吃的是贵肉还是贱肉，吃到肚子里毒不死的都是好肉。</p>
面对崔文瀚的问诘，李世民笑道：“朕命人查过史书，猪肉被称为贱肉，乃是此肉过于腥臊，除了下等人吃以外，贵族不屑于享用，所以久而久之，就被叫成了贱肉。</p>
牛肉因为好吃，等闲又难得一见，一直被吹捧。由此可见，肉本身是不分贵贱的，只是味道区分了高低，如今猪肉也能料理的如此美味，让尔等大快朵颐，还叫贱肉，未免说不过去了吧。”</p>
能参加宴会的都不是傻子，都听出了皇帝话语的弦外之音。</p>
一直以来，皇家的血脉是世家主要的抨击对象。今日皇帝以“贱肉”自喻，显然是在传达一个信息：</p>
就算我李家血脉有问题，但能结束天下纷争，占据皇位，尔等也不该放肆。</p>
不等崔文瀚继续开口，王家的族老王瑀站了起来，露出自己那镶嵌了七彩色琉璃球的扳指，笑道：</p>
“陛下，高贵与低贱，乃是与生俱来，猪肉料理得当，就算能入得我口，但下等人也是吃不起牛肉的。就像老夫扳指上的琉璃球，若非....呵呵，也未必会戴在老夫的指上。”</p>
王瑀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告诉皇帝，人也是要分高低贵贱的，贱人可入贵宅，但高贵之人，却不会成为低贱之人的家人，琉璃球这样的宝物，也不是下等人够资格染指的，皇帝若非耍特权，凭实力也没办法跟王家竞争。</p>
两万贯买来的七彩琉璃球，现在已经成了王家的面子。</p>
那一日在拍卖场，若是崔家继续叫价，王家势必会继续跟随。在这样的场合，已经不需要计算这个宝物是否值得了。</p>
见王瑀居然拿这颗七彩琉璃球说事，其余几家不由得脸色有些难看。</p>
论地位，各家都相差无几，但论钱财，王家还真的是深不可测。</p>
只是你这贱人怼皇帝就怼皇帝，还要在我们的身上占便宜，就太不要脸了吧！</p>
见王瑀志得意满的样子，再看看皇帝满脸的玩味之色，李泰就决定把这老头再往高了捧捧。</p>
站起身，不顾长孙无忌的阻拦，李泰拱手道：“老人家，你手上的琉璃球，乃是本王卖出的宝物，若非不得已，如何会被你王家捡了漏。”</p>
听到李泰的话，王瑀更是得意，笑道：“小娃娃，若非你做生意没有本钱，又怎么会卖掉如此至宝。宝物嘛，有德者居之，我王家就不一样，到不了卖宝贝的地步，也不至于连自己的族人做买卖的本钱都舍不得给，哈哈！”</p>
听到王瑀的暗讽，李世民只好开口说：“咱们在说猪肉，怎么就扯到了宝物上面，来，咱们继续饮酒，来啊，将朕准备的美酒奉上来。”</p>
见皇帝开始岔开话题了，王瑀虽然坐了下去，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下不去。</p>
而其余几家，见皇帝在这件事上吃了闷亏，也是得意的很，几个族老纷纷秀出了自己戴着的琉璃球。</p>
有的把琉璃球制作成了扳指，有的制作成了吊坠，有的镶嵌在木头簪子上，显得低调又奢华。</p>
如此至宝，就是身份的象征，所以今天的宴会，族长都没资格佩戴，而是都交到了族老的手里。</p>
见这些人开始了显摆，李泰终于是没能憋住笑，嘴咧开了一下。</p>
他这个小动作，外人没能看见，却被长孙无忌和皇帝看在眼中。</p>
看青雀的样子，刚刚是故意说话，刻意贬低了一下自己。</p>
这么看来，接下来的一幕，他也有所预料了呀！</p>
这孩子，真聪明！</p>
趁着方雳去取酒的空挡，李世民也选择了先示弱，端起酒道：“王老，朕敬你一杯，朕虽有了金色的琉璃球，却不曾把玩七彩之色的，不知可否给朕鉴赏一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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