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的闷热盛夏,南方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榕城下辖的小县城里,23岁的于梦瑶站在老旧的办公楼走廊上,等待领导的谈话。 她的父亲刚刚去世半年,向区公司调动的申请就被卡掉了四次。 于梦瑶知道人走茶会凉,但没想到会凉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本来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考进云海汇动省公司,然后慢慢熬资历。 但父亲希望她能够在前期就把基层经验刷满,免得在升三级经理前,耗费大量时间反复去地市外派交流。 本来是一番好意,但现在这一线岗位却成了束缚于梦瑶的魔咒。 没有了之前的人脉,领导便毫无顾忌地把调岗名额都安排给了自己的关系户。 体系里就是这样,于梦瑶的父亲是大学教授,关系都浮在中上层,遇到这种准备在县公司退休的干部,真的有种杀鸡用牛刀的无力感。 父亲不在后,就更没人自上到下地盯着于梦瑶的升迁了。 谈话很短暂,道貌岸然的领导依旧老调重弹,要求女孩留在县公司多历练。 其实,于梦瑶早就知道,她这次的名额被承鼎科技的关系户给顶替了。 意兴阑珊地听完对方的托词,她应付着说了些客套话,就推门离去。 走廊上的阳光毒辣,滚烫地印在女孩柔嫩的肌肤上。 院内的老树集结着成群的知了,发出纷乱的鸣叫声,让人心烦意乱。 于梦瑶回到办公室,立刻引来一群同事的小声议论。 “看她那副丧门星一样的表情,看来这次想升区公司又没希望了。”一个丑陋的胖女人捂嘴嘲笑道。 她的身边坐着一个肤色黝黑的干瘦小妹,见有人打开话题,便激动地附和道: “可不是吗?就她学历好,长得漂亮,看不起我们这些人。现在傻了吧,还不是跟大家一起泡在这里等退休?” “我们是无所谓了,生于斯长于斯,她这样一个城里姑娘,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最后别沦落到跟我们抢男人就行。” “谁敢娶她呀?克死了父亲,还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装给谁看?” 有男同事看不过去,嚷嚷道:“你们嘴下留点德,人家刚毕业的小姑娘,现在正是低谷期。” “哟,什么时候轮到你装模作样的假慈悲了?人家于大小姐眼界高得很呢,看不上你这样的小镇青年。” “我没说喜欢她呀!”男同事赶紧撇清关系。 “知道就好!那种娇小姐,谁娶了谁倒霉。” “就是,哈哈哈哈。” 于梦瑶听着同事们恶意的挑衅,独自忍受心中的酸楚。 这一刻,她感到无比的孤独,仿佛全世界都在嘲笑自己。 她默默地从抽屉里拿出蓝色的药盒,瞥了一眼上面的文字——氟伏沙明。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同事的呼喊,几个女人听闻后,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夺门而出。 于梦瑶没有理会这些人,而是取出一颗药丸,就着面前的矿泉水服用下去。 “小于,你也来帮忙!”业务经理气喘吁吁地在窗外喊叫着。 于梦瑶这才发现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她理了理清爽的短发,小跑着下了楼。 这是一栋三层高的老式办公楼,没有安装电梯,其外层环绕着一条长长的走廊。 等她来到楼下的院子时,发现半个县公司的业务人员都聚在这里。 那几个今天特意化了妆的年轻姑娘们,都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像是在围观什么人。 于梦瑶不知道领导喊自己下来干什么,她安静地站在人群外,等着同事们将挑剩下来的工作分配给自己。 一个中年女人靠过来,用胳膊肘拱了拱她。 于梦瑶被对方身上的气味熏得一阵恶心,捂着鼻子往边让了一步。 女人就像没有觉察到她的厌恶般,盯着眼前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说道: “你看这些丫头,听说乙方有个特别帅的小主管来县公司调试设备,都特意化了妆在这等着。” 于梦瑶没有回应,她还在猜想领导会给自己安排什么刁钻的工作。 “小于,你不去试试吗?你们都是从大城市来的,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呢!” 中年妇女最喜欢鼓捣这种事情,没有可以八卦的话题就想着主动制造几个。 “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来找男人的!” 于梦瑶说完就要转身上楼,她的声音很大,引得身后那群小姑娘纷纷投来白眼。 就是这声奚落,让被姑娘们簇拥的男人发现了她。 “梦瑶!”楚飞虹熟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钻入于梦瑶的耳中。 女孩的身体一怔,像个木头人一样定在了原地。 她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担心是自己的病导致出现了幻听。 “梦梦,是你吧!” 那声音越来越近,于梦瑶感觉耳边嘈杂的知了声仿佛一瞬间消失了。 她只能听见楚飞虹的声音,在轻柔地唤着她的小名。 “梦梦……” 于梦瑶不明白自己明明吃了药,为什么病情还越来越严重。 困惑和忧虑让她的身体脱力,弱不禁风的样子甚是让人怜爱。 恍惚间,于梦瑶缓缓转过身体,她的视野内一片空白,只有楚飞虹帅气的身影,站在几步之外。 男人冲着她微笑,那温暖而熟悉的感觉,让女孩心痛无比。 “学长,真的是你吗?”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心中的软弱。 “知道你在黄县,我是专程向公司申请调岗,从区公司换过来的。” 楚飞虹的笑容灿烂而温暖,一下子就让女孩的泪水决了堤。 “飞虹学长!” 于梦瑶飞扑进男人的怀中,她曾经无数次这样幻想过,但都没敢付诸行动。 楚飞虹接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中。 于梦瑶知道这是属于师兄妹之间的拥抱,即便如此,也让她感到如蒙天恩。 “怎么了?开心地哭了?”楚飞虹不敢动,他害怕自己的动作会超出合理的范围。 “学长,我好想你。” 于梦瑶抽泣着,将头埋在楚飞虹的胸口。 她知道楚飞虹早就跟谢雨薇分手了,这才敢放肆自己的脆弱。 “好啦,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吗?” 楚飞虹轻柔地将她推开,认真地观察着女孩的样子。 “梦梦,你怎么变得这么瘦?吃得不习惯吗?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楚飞虹说着,扫视起四周的人。 汇动万方的员工们面面相觑,随后将视线挪到了其他的地方。 虽然,楚飞虹是乙方,但星瀚浩宇毕竟也是央企,同样隶属于工信部,汇动万方的员工总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级别与对方做比较。 楚飞虹在星瀚浩宇成长得很快,以他现在的级别,几乎跟汇动万方县公司负责人差不多了。 见在场众人都不说话,楚飞虹便猜到于梦瑶在这里的生活,要比自己之前设想得更恶劣。 想到此处,他牵住女孩的手,柔声说道:“走,梦梦,带我参观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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