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的也说不准，若早便是申正前后，若晚……要戌时以后才回来。”掌柜牙关咯咯作响，结结巴巴道。 贾琮一颗心沉下去，想着晴雯几近油尽灯枯，如今天色尚早，堪堪未正，若在这里干等，叶先生即便回来的早，恐怕也来不及了。</p>
因断然道：“留两个人守着此处，若叶先生回来，即刻送到我家去。余人以此地为中心，四下散出去寻访。”</p>
“是。”</p>
“大人，标下把店内住客都拿了来，他们或许知道叶先生踪迹。”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十分机灵，早已去后院把客人都撵了出来。</p>
贾琮一想也是，忙问众人。</p>
一客商嘴唇微动，似想说话，又不敢说。</p>
“你，出来！”一校尉早已发现，指着他喝道：“说，你可知道叶先生去向？”</p>
客商咽了口唾沫，陪笑道：“回大人的话，草民昨夜腹痛，幸得叶先生针灸治好。</p>
因先生不收诊金，草民就邀他在店内吃了顿便饭，听他说今日好像要去高井胡同拜访一位故友。”</p>
贾琮皱眉道：“高井胡同？”</p>
一校尉忙低声禀道：“回大人，高井胡同在正阳门外，离此地有数里。”</p>
“速去高井胡同寻人。”</p>
“得令。”一校尉忙领命飞奔而去。</p>
贾琮怅然若失，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拱了拱手道：“得罪了。”</p>
众人忙还礼道：“不敢不敢。”</p>
“我等地面熟，愿为大人牵马引路。”众兵马司兵丁眼见大功快要告成，忙自告奋勇。</p>
贾琮随众人刚到高井胡同，便听锦衣卫来报。</p>
“禀大人，卑职等询问了叶先生故友周员外，说叶先生一个时辰前吃过午饭便走了，说是四处走走，顺便行医，不知去往何处。”</p>
贾琮闻言，心丧若死，沉默片刻，道：“再四处找找。”</p>
“是。”众校尉不敢多言，忙吩咐下去，四处寻找。</p>
“你们都去找，别跟着我。”贾琮摆手挥退众人，茫然四顾，竟不知该去哪里，索性随意寻了条小街，拨马钻了进去。</p>
贾琮浑浑噩噩骑在马上，任凭马儿穿街过巷，想着与晴雯相识以来种种，肝肠寸断：荣庆堂初会，相依为命，悉心服侍，同下江南，风光绮丽，贾赦相逼，以死明志……</p>
本想为她逆天改命，不承望这个敢爱敢恨、刚烈泼辣、娇俏可爱的精灵竟会因自己而死。</p>
想到此处，贾琮懊丧悲愤欲绝，不禁泪流满脸，仰天狂喝，响遏行云。</p>
小巷子里众人家见他骑着骏马过来皆侧目视之，忽听他一声吼，都吓了一跳，几个路边玩闹的小孩更是吓得嗖一声躲回了院子。</p>
贾琮气息极长，长啸良久不绝，半晌才止住，闷闷吐了口浊气，只觉心力交瘁，再也坚持不住，心气儿一泄，身子顿时一软，跌下马背。</p>
“哎呦，那后生摔了，快扶起来。”几个门口洗衣聊天的热心大娘见状，忙过去七手八脚把贾琮扶到路旁坐下。</p>
左邻右舍许多大姑娘小媳妇也忍不住好奇都围过来，看着眼前的贵公子，一个个眼冒金星，心如鹿撞。间或互相挤眉弄眼，拉手摩肩调侃打趣。</p>
“诶，小丽快看，他可比你男人俊俏多了。”</p>
“呸，俊俏有什么用，别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p>
“咯咯，小浪蹄子，又思春了，就知道什么中用不中用的话，也不怕人笑话。”</p>
“少肏鬼，这条胡同晚上就属你声音最大，还有脸说别人。”</p>
“去你的。”</p>
众女闻言无不红着脸掩嘴而笑，又审视地上下打量贾琮，似乎在观察他究竟“中不中用”。</p>
众妇见他年纪轻轻，又生的俊美、衣着华贵，单是那匹马儿便不知值多少钱，都不约而同七嘴八舌八卦起来。</p>
“哥儿是哪里人？”</p>
“来这穷巷子作甚？”</p>
“哥儿叫什么名字？”</p>
“哥儿贵庚？可有了浑家？”</p>
……</p>
贾琮一身钢筋铁骨，虽没受伤，只是心如死灰，哪里听得见她们言语，想到要和晴雯天人永隔，直恨不能以身相代。</p>
众妇见他目光呆滞，转也不转，只是流泪，都摇了摇头走了开去，道：“完了，空有一副好家世好皮囊，却是个傻子，不中用。”</p>
一大姑娘瞪了她们一眼，道：“大娘们难道看不出这位公子心里有苦说不出？哪里是傻子。”</p>
众妇笑道：“三丫头，你又扯臊。你看看他的衣服，随便扒一件下来，够买了咱的房子，明摆着是大户人家的少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能有什么苦？定是个傻子。”</p>
三丫头白了她们一眼，也不理论，只是走到贾琮身边蹲下，柔声道：“你可是心里有为难的事，说出来便好了。”</p>
贾琮神色木然，喃喃道：“我妻子性命垂危，都是我……害了她。”</p>
三丫头奇道：“怎么不请好医生诊治。我爹爹原也病了，就快不行了，幸好来了个神医，要不我请他给你内人瞧瞧？”</p>
贾琮摇了摇头，默然不语。</p>
“你们富贵人家的奶奶，身子骨娇弱，年纪轻轻能有什么病，看看也不妨，万一治好了呢？”三丫头不伏气地道。</p>
贾琮叹了口气，不理她。</p>
忽听身后门扉响动，三丫头起身喜道：“先生，你快来给这位公子的夫人瞧瞧病。”</p>
“哦？尊夫人有何疾？”</p>
贾琮听到身后中正平和的声音，如触电般浑身一震，猛地跳起身来。</p>
“国公爷？！”</p>
“叶……叶先生！叶先生救命！”贾琮喜极而泣，竟撩衣下拜。(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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