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沅看到她偷看情书的时候,也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淡定自信,似乎对追到江闻其很有把握,那么中途出现了老鼠屎和旁人围观,也就不会令人困扰了。
“江闻其,那两个玩偶送给我吧,我想要。”她毫不遮掩地开口,不仅对四人团体里的人是这样,对别人也是如此,被拒绝了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江闻其正低头写一篇竞赛作文,作文是省里举办的,先要给老师看,才有上交的资格。他已经写了两篇了,老师都不满意。他没去细细思考,直觉那是不重要的东西,于是回答道:“拿去吧!”
夏晗高高兴兴地拿了江闻其的钥匙,打开他的柜子,拿着那封粉红色情书问:“这情书也给我吧?”
江闻其停下笔,有些奇怪,心想她要那个干嘛?但是习惯性地答应她一切要求,“哦,你拿吧!”
高中时候的夏晗是有些绿茶的,她拿到玩偶,一个小黄人,一个胡巴,还有那份情书,下意识地开始在学校找刘文沅的身影,想要无声地炫耀一番。当然她知道无声是不可能的,她肯定管不住嘴,想添油加醋地详细描述出江闻其对刘文沅的礼物是多么漫不经心毫不在意。
溪水一中和溪水实验中学不仅是邻居,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中要用实验中学的钱,实验中学要一中的师资力量和名声,实验在外面都说自己是一中的副校。两个学校严格说来不是隔壁的关系,而是紧挨着,没有墙隔着的那种,所以两个学校的学生经常互吃食堂。
那时的夏晗一到饭点就跑去食堂,搞得江闻其也好奇,食堂的饭菜什么时候那么好吃了?只是他没得选,夏妹妹去哪里吃,他就去哪里吃。夏妹妹回家吃,他也只能回家。
两人排着队,夏晗伸长脖子到处看,手上还拿着一个小黄人,江闻其纳闷,“你有毛病吧?带着个小黄人干什么?”
夏晗不理他,自顾自看。看酸眼睛,也看不到灰色校服披肩卷发的女孩。她慢慢丢开两个玩偶,不再像之前一样,每天睡觉前都对自己说:看,这是江闻其拒绝了美女的礼物!
等她再次看到刘文沅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后的冬运会了。
因为班主任规定每个人必须参加一个项目,所以一向四肢不发达的夏晗也只能参加比赛,她选了个最简单的双人跳绳。
她同桌李秋和她身高差不多,本来两人一组挺合适的,可她偏不。
“你是在嫌弃我吗?”李秋不爽,一个八百米跑四分半钟的居然敢嫌弃她?
“我想和江闻其一起比赛。”夏晗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她本来想说的是,双人跳绳那么亲密的事,我和你不吃亏了吗?肯定和江闻其啊!
李秋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然后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夏妹妹的脸皮已经厚如城墙拐角处了,尽管她之前还面无表情,现在听了李秋的话,也尽力装作娇羞不想让人知道的样子,但她心里的“快问我是不是,让我来告诉你我和他的故事吧”都写在了脸上。一张脸通红通红的,像个兴奋的白桃子。
“啊,你怎么知道的?”
“上课老师讲笑话的时候,你每次都看向他。心理学上说,一个人笑的时候看着的人就是她喜欢的人。”李秋虽然看着糙,但心挺细的,虽然夏晗和其他男生关系也好,和隔壁班的赵锦然关系更好,但很明显夏晗对江闻其不一样。
“咦,那你怎么每次都看向我?你喜欢我?”
夏妹妹举一反三非常在行,秉承着“世界上所有人都喜欢我”的信念,将不要脸进行到底。
李秋忍无可忍,不愿再忍,从嘴里蹦出一个“滚”。
夏晗和江闻其的双人跳绳训练进行的非常不顺利。
只有一个原因,身高悬殊太大。
夏晗160,江闻其182。
夏晗虽然嘴上“你没事干嘛长那么高”,但实际上心想“不愧是我喜欢的男人,连身高都那么高”。然后笑得花枝乱颤,再一个不小心扑到江闻其怀里,或者借此机会摸摸人家骨感的手。
江闻其苦不堪言,很想换人,但他习惯了从小到大惯着夏晗了。
好在夏晗知道自己菜,所以每个课间都拉着江闻其训练,等到了冬运会的时候,两个人突破了身高悬殊带来的问题,成功的跳到了三位数。
当然这其中,也有发生过尴尬的事情。夏妹妹身体饱满,跳起绳来就更是引人注目。江闻其平时就注意到了,这下两人亲密地面对面,江闻其脸红了。
大概是全身血液聚集到脸部和耳朵,他脑袋一空,直言:“夏晗你……”
夏妹妹虽然偷偷发誓要让江闻其意识到她是个可以和他谈恋爱的女孩,但自己却还没转过性,倒也不是不知道男女之别,只是习惯了贫嘴。
“哦”,夏妹妹很淡定,随便回复了声,然后眼睛看向下,由于两人身高悬殊,所以江闻其的…在她腹部那里。
“你…………”。她实在是有感而发,说完这话,她自己也脸红了。不说他是你喜欢的人吧,就说是一个男的,你怎么能那样说。
夏晗家教很严的,别说那些话了,就连卧槽这种话也是很少说的。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下意识说出来了,上一次听到这个词,都是在幼儿园时候了吧!
两个人像触电那样同时甩开了对方的手,然后异口同声:“对不起!”
江闻其最后悔,巴不得扇自己一百二十下,他的家教都是让他做绅士的,怎么能说那样的话?
夏妹妹怎么也没想到,她苦心积虑地希望江闻其把她当女性朋友,而不是可男可女的发小,都不如表面的女性特征的实在。因为从那天起,江闻其真的意识到夏妹妹是一个女人了,是一个能谈恋爱结婚的女人。而且她很美好。
他的梦中经常出现她,然后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有一些变化。由于发生了这些细小的变化,所以他很容易就能捕捉到她眼中的情愫,知道她对他的与众不同。
他以前经常打趣夏晗的追求者“十个胖子有九个矮,还有一个特别矮”,现在也不禁去想,那些人看上了她什么?
冬运会很快来了,夏晗很不情愿地被江闻其从床上拉起来。
因为四人团队里只有她俩在5班,所以每天结伴而行的就只有夏晗和江闻其。之前夏晗还会每天在楼下等着江闻其,给他准备他喜欢的酸奶和乳酸菌小口袋。
但冬运会那天是星期天,夏晗前一天晚上也睡得晚,所以闹钟响了一秒她就关了,继续倒下睡。
江闻其蹬着自行车到她家门前的时候,她还在被窝里睡得很香。
江闻其很气啊,他还想趁着双人跳绳项目时间晚多练一会,他可不想到时候出啥意外,让两人垫底。
他双手做成喇叭状,朝楼上大喊:“夏晗,夏晗”。
被窝里的夏晗听到了,但她的大脑为了让她继续睡觉,让她以为那是她的梦,不是真实的。所以她模模糊糊觉得那个声音应该是江闻其,还觉得梦里有人问她,“江闻其和以后每天都睡懒觉,你选谁?”
夏晗不禁露出了微笑,这谁出的傻雕问题,没有江闻其她不会死,但每天不睡懒觉嘛,她还不如去死!
但如果可以抱着江闻其睡觉的话,那么每天少睡那么一会,又算得了什么?
吃得苦中苦,得到江闻其。她脑海里浮现起上次被江闻其拉着去健身房的场景,江老狗虽然才十五岁,但已经有六块腹肌了。
突然身上一凉,被子被掀开了,寒气侵袭着她热乎乎的身体,一个嫌弃的声音传来,“你睡觉还流口水?”
突然被强制叫醒,她觉得很难受不肯睁眼,一双冰冷的手拎着她的肩,把她从床上弄起来。
“我们今天还有比赛。”江闻其刚刚在楼下大喊,被夏晗妈妈听到了,就打开门让他上来叫醒她。
他看她迷糊成那样,皱着脸,两眼紧紧闭着,很是可怜,本来的气都消了大半。
怕她着凉,她身上只有一件保暖内衣,他赶忙拿过一旁的毛衣给她套头上,然后拿着她的胳膊往袖子里穿。
“醒醒”,他拍着夏晗红扑扑的脸,“啊”,夏晗发出了声喊叫,既有撒娇的意味,又有点生气,“求求你,大哥,让我再睡会吧!”
江闻其看她还是不睁眼,没办法,他又拿过一旁的裤子给夏晗穿上,好在这是冬天,夏晗还穿着条秋裤。
随后又给她穿上鞋子,披上外套。江闻其拿着夏晗的书包,在书桌上找她的走读证,思考着她一般带些什么东西去学校。
等收拾好了,转头一看,夏晗靠着墙又闭上眼了,头发有几缕翘起来,他心中一动,去卫生间拿了梳子,捧着她肉乎乎的脸,给她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
“我怎么那么离谱居然相信你是个可靠的人,跟你组队啊!”他懊恼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人,拨通了号码,“喂,赵叔叔吗?你现在忙吗?我现在要去学校,在夏晗家,她起不来,我怕她骑车危险,你来接我们吧!”
电话那头一个中年男人连忙答应了,江闻其放下电话。
他连拖带拽的把夏晗弄到门口,打开大门,一股寒咧仿佛浸了冰渣的风扑倒了夏晗脸上。这一刻,她知道了,运动会打不过她的瞌睡,但是冬天可以。
原本混沌的大脑被一阵冰凉激得清醒,瞌睡走的无影无踪,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来一套数学卷子。
“江老狗,你还是不是人?十一点的比赛你七点把我叫起来!”夏晗看到自己穿的齐齐整整,没好气地伸手掐江闻其胳膊。
“你再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当初是谁没脸没皮死活要跟我组队的?啊?”江闻其吃痛,拉住夏晗的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
“江老狗好凶,你不跟我最好了吗?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夏晗看他一脸怒容,自觉理亏,眨巴眨巴眼睛,连忙示弱。
“你最好的朋友是我吗?找他去吧,他不凶。”江闻其此时真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以前小团体里有东东和赵锦然,夏晗和他们亲密甚过和他,现在只有他俩在一个班了,夏晗突然对他很热情主动,一副不一起吃饭回家就活不下去的样子,让他疑惑又受宠若惊。说是夏晗怕落单吧,才开学一星期,她就跟全班都熟了。但说是别的原因吧,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他?他是谁?”聪明如夏晗当然听得出江闻其在吃醋,但她回想了下班上好像没谁能有他受宠啊!
“提醒你一下,姓赵那位。”江闻其低下头看着她说,那一脸认真,一点都不像往日又帅又酷,倒像是一个跟朋友算账上次吃了他一口泡面没还的小学生。
“姓赵”,夏晗脑海里搜索着姓赵的同学,突然不可思议:“你说锦然?”
恭喜夏妹妹成功用两个字再次激起江老狗的醋意。“锦然?为什么你叫他不带姓,叫我就是江闻其?”江闻其发誓自己并不想计较那么多细枝末节,可是她好像真的在区别对待。或许是这几个月他俩太亲密了,他突然有了底气表达对她忽略他的不满。
“你要我叫你闻其?哈哈哈哈哈!”夏晗叫了一声,自己都笑了,她此刻就像那种不解风情的直男一样。
“行了,你闭嘴吧!我被你气死了!”江闻其转过身不看她。
两人坐在了车上各怀心事,整个车厢安静得不行。
“你姐弟俩今天咋了?赌气呢?”司机赵叔虽然是问他们,但心里笃定了肯定是夏晗老毛病不起床引起的。
“姐弟?”两人异口同声,且不可思议地反问。
“对啊,小晗不是比其其大吗?难不成是兄妹吗?就姐姐和弟弟嘛!”
“什么姐弟啊!您别说的跟我爸在外头有个女儿一样,让人误会。”江闻其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小肚鸡肠,哪哪都不得劲,先是计较到底是叫他江闻其还是闻其,现在又计较姐弟。
夏晗难得的没开口,冷眼观看他们讨论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算不算姐弟。
她感觉情况不太妙。江闻其吃醋是好事,但吃赵锦然的醋,这算怎么回事?
赵锦然在她心里的性别可男可女,就算现在爆出他其实是个女的,他俩的关系也不会变。所以江闻其在乎的是他在她心里的友情排位,而不是爱情。
可不是吗?如果没有军训期间她鬼事神差对他的心动,现在可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
她心动了,他没有,在他心中,在乎的是小团体里她有没有忽略他,排斥他。
单纯的让一个人对自己心动就已经很难了,更何况是改变他的习惯,先不让他把她当作突然爆出是男生也没关系的朋友。
她还是很努力了,虽然两人同班,住的近,但两人的行踪也并不都一样。多数时候,江闻其下午放学了都要去打篮球再吃饭。夏晗这种很少会迁就人的,你不陪我我可以找别人,都愿意抱着衣服拿着水等在球场。
当然江闻其注意到她的迁就,也习惯得像从小都考虑她的感受那样,改成了吃完晚饭再打。
但很快夏晗就思考不下去了,如果说冬天可以打败瞌睡,那么车内的空调就可以唤回春天召回瞌睡。
她很快就困了,故意地靠在了江闻其肩上。“不要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一道微小却清晰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夏晗笑了,至少她还和他待在一起呢,她比其他女孩都幸运。
下车了夏晗还是迷迷糊糊的,她是真困,昨晚才睡了五个小时。被江闻其拉到用草铺成的足球场,他嫌她睡眼惺忪像个傻子,故意站的离她两米远,和一旁的老师聊天。
她睁开眼,就看到前面几米处一个穿着灰色校服的披肩卷发女生朝她这个方向走来,她一个激灵,忘了女生的名字,但没忘她把人家送江闻其的小黄人和胡巴玩偶味下的绿茶行为。
随后看到江闻其也往女生这边看了一眼,两人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了。既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尴尬不好意思。
虽然知道江老狗脱单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他肯定是拒绝了的,但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憨包”,江闻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夏晗不恼他,朝他走去,挽住他胳膊,嬉皮笑脸道:“我是憨包,那你就是憨包最好的朋友!物以类聚懂不懂?”
“不要你的锦然了?”江闻其早就没气了,故意逗她。
“不要了,我最好的朋友是姓江的这位,其其老狗子。”夏晗哄他,友情就友情吧,来日方长。
两人这下融洽了,练习双人跳绳时也默契了很多,等到了比赛更是全程顺利,拿到所有组中的第一名。这个冬运会是很多事情的转折点,后来的夏晗都懊悔,当时明明可以看出的事却被别的假象掩盖了,但她依然记得,因为江闻其和刘文沅擦肩而过却不识的场景,这个冬天成为所有冬天最美好的一个。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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