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在后面吆喝着不停的驱赶着大家往前走。 唯有万金书没有人管，独自拄着一根棍在后面独行。 之前因为有一家人的照看，饿不着也累不着，现在不同，赵氏和万老太一家走在一起，相互帮扶。 赵氏觉得没有了万金书这个累赘她轻松多了。 万金书饿的两眼发昏，且身上没有力气，背上屁股上都火烧火燎的疼。 官兵还不时在后面催促他走快点，他觉得从未如此的屈辱。 一行人在林子里走了一天，也才走了十几里地，但是李左却不允许大家休息，让大家打着火把继续赶路。 终于在将近丑时才出了林子，可能是因为昨天林子里下了冰雹的缘故，动物们都逃进了林子深处，一路上连一只野鸡都没有看见。 一路安全出了林子。 在李左催命一样的加速前行下，原本拖拉的行程终于取得了巨大的进展。 终于在这一天到了函谷关口，出了函谷关气候的变化肉眼可见。 风沙迎面而来，又走了几日，入目都是黄土。 此时已经将近冬月底了，冬天的风本来就大，他们一路往西北前行，正好逆风而行，每天除了喝西北风还要吃点土。 万老二总是开玩笑说：“咱们这回不用愁饿肚子了，每天都能吃饱喝足。” 关外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雨水了，今年秋收也是颗粒无收，所以关外很多逃荒的百姓进入关内。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进去，有些有关系的能搞到路引的很顺利就进入关内，可是那些没有路引的想进入关内比登天还难。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钻林子，从深山老林里过去，这种做法几乎是九死一生。 函谷关地势险要，到处都是原始的林子，普通百姓想要独闯，出来的机会很渺茫。 经过一个月的魔鬼赶路，队伍已经被拉成了一道长长的线。 万老太一家和赵氏母子几人在最前面，因为一路上他们的伙食都不算差，三不五时的就会有肉，只要贿赂了官差，其他的官差也会留些给万老太一家打打牙祭，所以万老太一家人的脸色比刚开始好看多了。 万家旁支的十几人走在中间，柳氏一家和万金书走在最后。 队伍明显被分成了几个不同的段位。 万蝶兰一路时而疯傻时而清醒，用万二嫂的话来说，万蝶兰可能就是因为脑子里的血块挤压造成的，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她听她爹说过，邻村有一个泥瓦匠给人做工，从房梁上摔下来，就摔成了万蝶兰这副模样，后来那人趁家人不注意的时候掉河里淹死了。 柳氏现在虽然把万金书和赵氏分开了，可她什么好处也没有得到，反而让万金书现在对她一脸冷淡。 万金书以前不了解柳氏的时候，觉得这个继母温柔善解人意，对晚辈都很照顾，现在经过两个月的相处后，又加上万老太的提点，终于慢慢发现了柳氏的真面目。 万金书现在心里后悔极了，可是他一个大男人也拉不下来脸面去给赵氏道歉，两口子就这么冷战，赵氏从那次搬出去后，再也没有理会过万金书，任由他自生自灭。 如今出了函谷关，大家都没有想到关外的条件竟然这么恶劣。 以前只是听说过关外风沙大，可是真的身居此地才知道，不仅仅是风沙大。 这里的天空总是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尘埃，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变得苍白而无力，狂风肆虐，卷起漫天黄沙，地上的地形崎岖不平，到处是裸露的岩石和尖锐的砂石，很少有植被覆盖。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沉重感，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偶尔路过的村落，居住条件也是简陋至极。 低矮的房屋由粗糙的石块和木材搭建而成，屋顶的茅草经年累月地承受着风雨的侵蚀，显得摇摇欲坠。 万老太看着沿途的风景，心已经沉入谷底。 这里的田地里都已经寸草不生了，咋种粮食？他们能在这样的地方扎根下来吗？ 万老太一脸愁苦，好几天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一开口就是唉声叹气。 他们一辈子都是靠种田谋生的人，田地等于是她们的命，现在她认为的“命”却如此的荒凉，让她心里怎么会不难过？ 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的，难道就靠老二说的喝西北风吗？ 晚上在一处岩石下面扎营，刚刚安置好，小福宝就迈着小短腿穿着虎头鞋，摇摇晃晃的走到万老太身边。 这一个月小福宝已经学会了走路，只是走的还不太稳，也走的不远，需要人搭把手。 小福宝慢慢挪着小步子，如同一只刚学会走路的小鸭子一般，穿着万二嫂给她做的新棉袄，一身鹅黄色棉衣棉裤，衬得整个小人玉雪可爱，真的是人见人爱。 她朝万老太奶声奶气地喊：“奶奶——夫宝——奶奶——” 万老太刚盘腿坐下，就听见心肝喊她，赶紧探头看过去，见是小福宝正扎巴着两条短胳膊，揪着小嘴，努力维持自己不摔倒的样子，吓的万老太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即使腿脚还有些发酸，她也顾不上，一阵风似的朝小福宝跑过去。 “奶奶的心肝儿哟，你咋来了？你娘呢？” 路上小福宝一直是由万二嫂和万老二两个人轮番背着的，小福宝现在有专门的坐骑，就是那个背筐。 万老二专门腾出一个背筐来，里面垫着褥子，把小福宝放进去，用褥子把小福宝包起来，又在小福宝的头上系了一条围巾，小福宝活脱脱一个小村姑。 小福宝被万老太抱起来，赶紧搂着万老太的脖子笑嘻嘻道：“夫宝——想——奶奶——” “哎哟，我的心肝儿想奶奶了？今晚给奶奶睡好不好？”万老太抱着小福宝坐回自己的包袱上，笑着问道。 小福宝赶紧点头，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万老太道：“好哒——奶奶——觉觉——” 万老太一笑，心中的郁气感觉散了不少，随即也想开了，还没有到地方，她就开始杞人忧天了，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说不定到地方之后，情况有变呢？她不是还有小福宝吗？她相信他们一家的命运肯定比那些流放犯好。 有了小福宝这么一打岔，万老太紧皱了几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心情也舒畅了。 万家其他人见小福宝几句话就把万老太哄开心了，都觉得新奇。 万老太心情好，直接大手一挥道：“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今晚你们把我们做的棉衣都拿出来穿上，总不能放着衣服冻着人，有人才有一切，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不能生病，生病就等着死了，我们眼看就要到地方了，大家这个时候一定要挺住。” 一家人都开心疯了，他们虽然想穿厚衣服，但是都想着一旦走起来就一身的汗，晚上休息的时候有被褥，也不是很冷。 可是出了关以后，夜间的温度比在关内差了一大截，晚上干冷干冷的，卷着被子都能把人冻醒。 现在有了新棉衣，晚上睡觉就不会觉得冷了。 万二嫂给赵氏母子做的也有新棉衣，但是赵氏见万老太一家没有穿，他们也不好意思穿。 现在万老太大手一挥，大家都穿上了，赵氏才给孩子们穿上新棉衣。 万奕柔摸着身上鹅黄色的布料，蓬松的新棉衣一上身，她单薄的小身板立即感觉暖烘烘的。 万奕柔悄声对赵氏道：“娘，万奶奶一家人真好，以后柔儿长大了要好好感谢万奶奶一家。” 赵氏欣慰的摸了摸女儿的发顶，还好她的柔儿没有长歪，懂得感恩的人什么时候都会受人尊敬。 万老太这边都穿上了新衣服，原本给万金书做的一身衣服，一早一起给了赵氏。 可是赵氏没有给万金书送去，而是直接当成了被子盖在身上。 柳氏时刻注意着万老太等人的动向，她要报当初自己变成猪头的那个仇，不仅是她自己的仇，还有她女儿的仇，这一路上，万蝶兰都被用绳子绑着如同赶牲畜一般被赶着往前走，柳氏心疼的直抽抽，她暗暗把这一切都记在了万老太一家的头上。 只是这一路上都没有寻到机会，这回她终于找到机会了。 万家的人都穿上了新衣服，官爷都没有新衣服，凭啥万老太一家还能穿新衣服？ 柳氏踮起小脚，毫不避讳的跑到李左面前去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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