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找超哥。” 我边说，带着刘八斤就去找超哥。 双塘靠近一中的地方，有个叫‘双龙’的桌球室，超哥喜欢打桌球，有事没事，就喜欢窝在桌球室里挥两杆子。 我拉着刘八斤来到双龙桌球室，找了两圈，没找到超哥。 我找桌球室的老板飞龙问了下，才知道超哥去东江镇“抽油”去了。 道上管放高利贷叫放水，放水的通常是道上有名望的江湖人，这些人的名望就保证了他放出去的“水”鲜有收不回的。 但凡是也有例外，有时候碰到无赖的，也有收不回的， 这时候放水的道上人物可能自持身份或者有其他顾虑，不一定亲自上门催账，就会找第三方，这个第三方通常也是有名望的黑道人士，而第三方的催账行为，就叫抽油！ 抽油的大哥通常也有身份，不一定亲自去，这时候就会找下面人去办，有时候也会拿这个考验刚入行的流子，而下面流子催账的行为，叫过头油。 过头油的小弟如果要不回账，大哥就得亲自去，这在道上用行话讲，叫飘水。 偶尔一两次飘水也没关系，但飘水的次数多了，大哥也没面子，江湖地位不稳，就没饭吃。 这么一说，像是商业上的层层分包， 其实道上混的底层逻辑就是这样，黑道的秩序分明，你够狠，有魄力有名望就有饭吃，反之你在道上啥玩意不是，永远是跟在大哥身边，给大哥跑腿的角色，一辈子出不了头。 陆峰在江陵县道上出名后，就是靠放水起的家，超哥和屈泰丰两人就是给陆峰充当抽油的角色。 超哥有时候也接点外快，他在道上也是有名有姓的，抽油的活儿没少干，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94年年底，江陵县城的公用电话亭已经不少了。 双龙桌球室门口就有一个超市，超市里有公用电话。 这还是大哥大牛逼的年代，道上混的，但凡混出点名的，都喜欢大哥大， 这玩意，不管是谈事儿还是喝酒时，往桌上一搁，不但是谈事儿崩了以后的家伙，也是面子！ 超哥也是有大哥大的。 我从桌球室老板飞龙那拿到超哥的号码，跑到对面的公话亭里，拨通超哥的大哥大。 “超哥”我喊道。 电话一接通，我就听见电话里传来阵阵喝酒碰杯的声音，不时还传来爽朗的笑声，看来，超哥这次去东江镇抽油很顺利。 “哪位？”超哥回，语气明显带着七分醉意。 “我嘉祥啊，超哥，听说你去东江收钱了，怎么样？” “知道我要来，王老板已经提前把钱准备好了，呵呵。”电话那头，超哥笑着回道，话语里带着三分自得。 “超哥出马，马到平川啊。”我笑呵呵的拍了个马屁，转而问道：“超哥，能不能麻烦个事儿。” “你说。” “我有个兄弟羊克你见过的，他最近跟独狼兄弟矮爷有点误会，能不能麻烦你出面帮忙谈一下？这事儿是我兄弟对不住在先，我们愿意赔点钱。” “申东来那个小矮子啊”超哥没当回事的回了句，顿了顿，回道：“事儿严重不？” 我简略的将宋哲与羊克跟矮爷的恩怨说了一遍。 超哥听完后，思考好一会，回道：“以申矮子那脾气，这事儿八成不那么好过关，但我现在在东江镇，晚上还有个酒局，今天一整天都走不开，这样，你跟申东来约个地方，明天中午我赶过来，行不？” “行，超哥，太感谢你了，那就双塘和大塘街交界的东方饭店吧，超哥，等你啊！” 我喜出望外的说着，与超哥寒暄几句后，挂了电话。 超哥跟着陆峰这么多年，道上名望高，有他出面，这事儿就好办很多。 我把超哥答应帮忙的事儿跟刘八斤说了，刘八斤也很高兴。 我们找到羊克，把事儿跟羊克说了，叫羊克给矮爷申东来打电话，羊克有些不情愿，但架不住我们好言相劝，最终还是答应了。 羊克找了个公话亭，给矮爷打电话时，我和刘八斤全程都在边上听着。 当听说羊克想讲和，并愿意赔钱时，矮爷表现很冷淡，羊克提出在东方饭店吃饭，他也没有异议，只说明天见面再说。 矮爷的冷漠态度，让我们多少有些忐忑，毕竟他也算是独狼下面的一个硬茬子，跟了独狼很多年，在道上也是有名有姓。 但一想到，超哥愿意出面时，我们就放心下来。 超哥背后站着的是陆峰，是青龙！ 有他出面，矮爷多少得给点面子！ …… 毕竟胡大成是自己推的，人家也受了伤，所以，羊克虽然很不想以讲和这种看起来很孬的方式跟矮爷见面，但最终还是被我和刘八斤说服了， 然后我们三凑了一点，又给宋哲打电话，宋哲说明天请假过来，并答应拿六百块钱出来，做补偿。 宋哲六百，加上我和羊克、刘八斤三人凑得钱，一共筹集了大概三千块钱。 三千块钱，放到今天，不算什么。 但在当年，我记得江陵县猪肉价格才26块钱一斤，三千块，能买一千多斤猪肉 …… 宋哲第二天上午就到了江陵县，我们四人碰头后，就搭乘一种叫‘慢慢游’的三轮车改装的“的士”，赶往东方饭店。 一路上，我们总体上心情还是挺放松的。 有三千块钱，有超哥的面子，除非矮爷想跟超哥翻脸，不然他怎么着也得给超哥几分面子。 我们都以为这事儿能过去，但没想到，又一个意外发生了。 也正是这个宛若多米诺骨牌一样的意外，我们兄弟五人，彻底走上了黑道这条不归路！ …… 东方饭店，处在双塘街与大塘街中间地带，这边服装批发市场多，属于是老鼠的地盘。 江波立高远，狼鼠舞大塘，青龙应天高，王涛宋塘扬。 狼，指的是独狼，鼠就是老鼠。 独狼和老鼠，都是混大塘街道的。 作为与独狼分庭抗礼的大哥，老鼠在大塘混了也有很多年了， 和独狼以收取管理费为主营生模式不一样，老鼠经营的“业务”主要是靠扒、偷！ 老鼠手下起码有四五十号扒手，这些人活跃在大塘街道步行街与服装批发市场、火车站附近，每天老鼠点卯后，下面的扒手就会分工明确的散出去。 到了晚上，下面的扒手归位，按收入给老鼠交“会费”，交费比例是三成。 别看这行不体面，说出来不好听，但老鼠干的是独家生意，外来的窜窝（道上行话，泛指小偷扒手离开自己行窃的地盘，去外地作案）的团伙，但凡被老鼠发现，没一个能完整走出江陵县。 …… 我们到东方饭店后，矮爷还没到。 矮爷没到就算了，他在道上有名望有地位，大佬后出场这似乎是人之常情。 但另外一个人没到，就让我们有点傻眼了。 他就是——超哥，申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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