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中午十二点多，接风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拿着分酒器和小酒杯，进去王涛所在的包房敬酒。 黑道这个圈子，没什么明文规则，但潜规则很多，内部也是一个论资排辈，等级秩序十分严明的圈子。 私下的交情暂且不说，但公开场合，资历实力达不到对等的层次，肯定是轮不到一个桌吃饭的。 在当时王涛他们的包房桌前，坐着的都是江陵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老鼠、王涛、超哥、高乐、何建彪、刘东方等等，还有王涛的几个旧部，以及一些在下面镇上混了多年，有名望的老流子。 陆峰原本也在的，但中途喝到一半，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包房的门是虚掩的，偶尔也会有流子推门进来敬酒。 王涛坐在上席位置，我进来时，他已经喝了不少了，满脸红光的，笑容满面的与同桌的道上大哥们交谈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小祥。” “小四来了？” “小四，坐过来喝两杯。” 包房里很多人都认识我，看见我进来，超哥、彪哥等人纷纷笑着打招呼。 “外面还有一帮兄弟等着我过去呢。” 我婉拒着回了句，敬酒是有规矩的，第一杯肯定要敬主宾王涛，其次才是按规矩和资历敬同桌其他主陪次陪，我给酒杯倒满酒，来到主角王涛跟前。 “久闻涛哥大名，祝贺涛哥重获自由，从此天高海阔，鹏程万里，酒我先干了，涛哥随意。” 说着，我一口喝完杯中酒，并亮了亮杯底。 “青龙的弟弟吧，挺好的，小伙子一表人才，后生可畏，哈哈。” 王涛转过身，笑吟吟地说了句，伸手在我肩膀拍了拍，端起跟前的酒杯，也一饮而尽。 王涛是今天接风宴的主人，道上的资历也摆在那，他能滴酒不剩的喝完一杯，算是对我的认可，是给我面子。 第二杯，我敬超哥。 超哥是自己人，不用说了，笑呵呵的说完，并搂着我肩膀，给身边的几个下面乡镇的流子大哥介绍我。 第三杯，我敬何建彪彪哥。 彪哥是代表小宝来的，小宝在道上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我这么敬酒，一点毛病没有。 但老鼠坐在彪哥的右手边，我给彪哥敬酒，需要绕开老鼠，在走到老鼠身后时，我分明听见他冷哼一声，似乎很不满意。 我跟彪哥认识也好几个月了，和他姐夫李宏发天天在赌场见面，关系处得还不错，所以，给彪哥敬酒也没什么波澜，彪哥这人比较爽直，喝酒不用分酒器，拿起桌上的茅台就倒，半两多的酒杯，倒满就是一口闷。 “山哥，小弟敬你一杯，祝山哥事业红红火火，一路长虹。” 正式场合，道上地位低的称呼老资历大哥时，是很忌讳直接称呼外号的，所以，我称呼的是老鼠的本名。 我姿态很低的说着，端起酒杯，老半天，老鼠也不举杯，微微扭过头，一副冷漠的态度看着我。 “山哥，我干了，你随意哈。” 老鼠毕竟是大哥，资历比我高太多，我有些许不快，但也没往心里去，举着酒杯，冲着老鼠桌前的酒杯碰了下杯子。 在碰杯时，为表示尊敬，我刻意让我的杯沿矮于老鼠的杯沿。 说着，我就准备一口喝完。 然而，一杯酒喝到一半时，我发现老鼠依旧动都没动，看他这样子，似乎是不准备喝了，连举杯装样子都懒得装了。 我顿时心里有点来气了。 娘卖麻皮，我是晚辈，老鼠你是前辈，是老大哥。 但酒桌上这么多人看着，你好歹做个样子，给点面子啊？ 你这装什么呢？ 跟我喝酒，矮老鼠你身价了是不？ …… 酒桌上，类似这种事儿其实很常见，总有一些人爱在酒桌上摆谱，充大佬。 我已经不是刚出道的二愣子了，酒桌上坐着的都是道上的头面大哥，接风宴的主人王涛也还在呢，我肯定不能太不懂事，当场发火。 但我潜意识里，对老鼠这么摆谱的行为也很反感。 带着丝丝不愉快，我一杯酒也没喝完。 还剩小半杯吧，我拿着分酒器一边倒酒，准备给老鼠身边的刘东方敬酒。 但老鼠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他一双黄豆大的小眼睛，一直盯着我。 或许是见我给其他人敬酒，都喝完了，跟他敬酒，居然没亮杯底，让他感觉到了被冒犯，他伸手拽了我一下，语气很不满的喝问道： “小鸡巴，看不起我是吧？我张山就不值得你喝完一杯酒是不？” 我已经喝了不少酒了，走路都有点打晃，一时没注意，被老鼠这一拽之下，趔趄着，幸亏旁边的刘东方眼疾手快，扶着我，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但这么一晃悠，杯里的酒全部撒了，有不少酒都洒到了老鼠脸上。 这下问题大了。 老鼠以为我故意的，一边擦着脸上的酒渍，“噌”的一下起身，直接拎起桌上的一个空的茅台酒瓶，当场砸我脑袋上，眼珠子棱着，质问说道： “何小四！你个小鸡巴我是给你脸了是吧？青龙都不敢泼酒，你算老几？你是不是想死？！” 我真不了解，老鼠是喝多了，还是他本就是个小肚鸡肠的小人。 但他这么一搞，真的让我无名火起！ 脑袋被砸得嗡嗡的，感觉眼前满是星星在跳！ 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我压不住火了，身体不受控制的扑过去，双手掐着老鼠的脖子，往桌上“哐哐”猛撞！ 老鼠身材跟只剩骨头渣的矮爷差不多，我俩单挑，我相信他没有还手之力！ 可能他也没想过，我居然敢在这种场合动手，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顷刻间，我压着老鼠的后脖子，往大理石桌沿猛撞了三四下！ 老鼠额头立马就红肿了，鲜血渗出来。 他一双眼睛也在这顷刻间，变得血红血红，像是要嗜血的野狼一样！ 周围的刘东方、彪哥、超哥等人起身过来拉架。 好不容易把我和老鼠拉开，老鼠拿着餐巾纸一边擦拭额头的鲜血，一只手隔空指着我，双目宛若喷火一样盯着我，说话的语气中，透着仿佛要对我生吞活剥的怒火： “何小四！我嬲你娘！你是屁股比脸大！今天你要能走出东方饭店，我跟你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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