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最深处的星云泛起波澜，像是被规律敲击的鼓面，波澜则是层层荡开的声浪。 </p>

清禾没听到应门声。 </p>

她本来是叫祓神吃饭的。 </p>

但鬼使神差地，看着无情关闭的门，以及病毒体那张死人脸，她就忍不住嘴痒痒。 </p>

会想到一些类似于“土豆土豆我是地瓜听到请回答”、“歪比巴卜”之类的神秘暗号。 </p>

于是就胡乱编了些节奏，一边敲门一边呼唤。 </p>

效果应该是有些的。 </p>

因为冰冷关闭的大门，变得物理意义上的“森寒”了。 </p>

人只是站在门前，都觉得毛骨悚然。 </p>

此刻她完全是奋起勇气，靠着碗底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才能坚持站在门前等待。 </p>

如果擅自开门探寻，绝对会遭遇比死更恐怖的事情。 </p>

清禾硬着头皮，决定再编一串暗号，打破冷到能掉冰碴子的气氛。 </p>

——门忽然被打开了。 </p>

神灵站在门后，黑黢黢的眼睛犹如深渊，沉沉望着她。 </p>

虽无声音，但她能感知到祂的冰冷不悦。 </p>

也是奇怪，她对怪物的情绪波动极为敏感。 </p>

哪怕只是一丝。 </p>

清禾主动出击，先发制人！ </p>

“不是可以打扰你休息，是身为追求者的合理关心，给你送点吃的。” </p>

她示意祂看自己手中托盘。 </p>

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p>

怪物淡淡道：“如果你当真在意我的饥饿，可以将尾指送给我。” </p>

清禾的笑容险些没绷住。 </p>

她假装没听见后一句话，正色道：“送饭是风俗，入乡随俗，懂吧？” </p>

“属于契约的一部分么……” </p>

很有契约精神（？）的邪神总算给了两分薄面，投向目光。 </p>

瓷碗中盛满纯粹浓郁的白粥。 </p>

火候把控得正好，粥中米粒熬到洁白软糯，混杂着浅色的肉粒与深色蔬菜，冒着白色热气，透着强烈的烟火气息。 </p>

内心某个陌生苍白的词汇，如古旧符箓骤然恢复了原本面貌，在烟火缭绕间，氤氲出独特的质感。 </p>

——【温暖】。 </p>

清禾仔细关注着神灵表情，见对方初时怔然后，一直默然不语，便火速推销说道。 </p>

“我身体不舒服时候，就会给自己熬一点热粥，吃了会很暖心很舒服。” </p>

她看祓神跟冰块成精似的，赶紧吃点热乎的暖暖。 </p>

“平平无奇。”祓淡淡道。 </p>

清禾：…… </p>

尽管猜到简单美食很难打动怪物，可这样锐评也太过分了吧。 </p>

“好吧，那我把它处理了。” </p>

清禾准备留给自己吃。 </p>

然而她的脚不知为何，忽然变得重如千钧，怎么都移不开。 </p>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顾凛的头忽然裂开，森森巨口弹射而出，将碗连着粥一口闷。 </p>

……尊嘟假嘟？ </p>

清禾看着光秃秃的盘子,缓缓打出问号。 </p>

我碗呢？ </p>

祂的头颅复原如初，看不出半点裂痕。 </p>

整体流程和吞吃宿忻那次一样。 </p>

清禾不由得怀疑，这家伙该不会是……不知道人类吃饭模式吧？ </p>

仔细回忆，她确实从没见过祓神正常吃饭。 </p>

偶尔两人一起用餐，都是她吃，祓神看着。 </p>

或许祂以前并非故意恐吓，单纯神灵进食主打干脆利索一口闷？ </p>

“滋味尚可。” </p>

少女微微挑眉，难道说—— </p>

“想要什么奖赏？” </p>

来了来了祂来了！ </p>

邪神就该蛊惑人心，就该威逼利诱！ </p>

但现在她光见识威逼，还没瞅见利诱呢。 </p>

“什么都可以么？” </p>

“不违背契约即可。” </p>

“我想要再许三个愿望！” </p>

神灵安静地凝视着她。 </p>

“咳，好吧好吧，那我想续一下时常，再续五天可以么？” </p>

她观察对方表情，及时补充：“每天一碗粥。” </p>

“好。” </p>

没想到邪神还怪好哄的。 </p>

一碗青菜鸡肉粥就能打动。 </p>

同居攻略计划，似乎也不算很难？ </p>

清晨，军方人类基地指挥部。 </p>

这里是人类文明最后的抵抗火种，所有有志于调查污染区秘密，肃清堕落原体的战士都在这里孕育，并肩战斗。 </p>

但今天，指挥部的气氛有些古怪。 </p>

鲁米尔放下审批文件，不赞成地看着面前年轻人。 </p>

“说实话，这是不是你的私欲作祟？” </p>

鲁米尔很欣赏冷和玉。 </p>

在他眼里，冷和玉这个年轻人英俊、勤奋、不畏牺牲，拥有战士的诸多美德。 </p>

因此前几日的接风仪式上，他特地拦住冷和玉，避免他和那位鼎鼎大名的公子哥发生冲突。 </p>

为个女人，何必呢？ </p>

况且众所周知，冷和玉爱慕的那位女性，生活放.荡，与自己的养兄关系亲密，有背德传闻。 </p>

银发青年避而不答：“审判庭刚才下发新的行动计划，在您审阅后，我方需立即配合施行。” </p>

鲁米尔也是经验丰富的人精，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 </p>

别看行动书上的举报人为匿名。 </p>

但这世界上，有谁存在动机向顾氏的儿女下手？ </p>

“你难道不知道，让那女孩子被审判庭捉住，无论她是否真的有罪，不脱层皮都出不来？” </p>

“而倘若这些罪证是真的，身为叛徒，她的下场会比死还痛苦。” </p>

审判庭是基地的对内纠察机构，主要负责肃清人类中的叛徒奸细、保证内部舆论斗志，以及后方安全工作。 </p>

他们在联邦内部地位极高，以作风狠辣阴毒著称，甚至拉下过两名总统。 </p>

所以就连鲁米尔这样的实权将军，也不愿跟这帮黑皮老鼠扯上关系。 </p>

“如果她被关入审判庭，我拼上性命，也要保她周全。” </p>

冷和玉坚持道：“至于罪证，我相信联邦审判庭能够还公民清白。” </p>

“你太极端了。” </p>

为了从顾氏手里抢人，为了动用足够的力量，甚至给心上人按上“危害人类罪”的嫌疑。 </p>

看看这案情怎么描述的，嫌疑人清禾于太空科考站工作时，疑似于异星杀害二十九名同事，并导致一人失踪。 </p>

他对那位娇弱小姑娘还留有印象，别说屠杀三十人，杀只幼年堕落原体她怕是都费劲。 </p>

“总之，军方只会配合搜查，但更多的……你自己把握好度。” </p>

“是！” </p>

鲁米尔盖下公章，算是正式核准了这次联合行动。 </p>

但在将文件递给冷和玉前时，年老的将军沉下嗓。 </p>

“这只是你上次自愿为集体断后，并杀死三只堕落原体集群的奖励。” </p>

“没有下次，明白？” </p>

“是！”冷和玉昂首大声应道。 </p>

为了除掉顾凛，冷和玉很早便在科考飞船上布局AI，搜集证据，因此真实性都确凿无疑。 </p>

唯一值得商榷的事，同时处于犯罪现场的除了清禾还有顾凛。 </p>

——姐姐那么柔弱善良，怎么可能杀人？ </p>

所以危害人类的一定是顾凛那个渣滓！ </p>

有他在，审判庭基本能还姐姐清白。 </p>

可在顾凛身边……姐姐只会被他一次又一次侵犯侮辱。 </p>

自己心痛如绞，却无能为力。 </p>

没看到飞船上的三个月过去，姐姐回来后甚至抗拒他的帮助，主动跟畜生同居起来？ </p>

那自己算什么？ </p>

绝不能放任事态发展下去。 </p>

这次他一定要杀了顾凛，将清禾救出来——哪怕这需要与曙光资本为敌，他也绝不畏惧！ </p>

与此同时，南部酒店。 </p>

清禾正细致地将凉菜摆盘。 </p>

生活节奏慢就是这样，没别的事情做，所以反而有耐心处理更多细节。 </p>

今天的早餐是豆浆和凉拌黄瓜。 </p>

豆浆依然没有任何调味，黄瓜则加了少量盐醋与辣椒。 </p>

她想让邪神尝尝酸辣清爽的夏天味道。 </p>

目前看来，美食攻略计划的反馈还算不错。 </p>

每次她的美食分享，祓神都会还算给面子的品尝，而且没有说“让我尝尝你的小指当配菜”之类的惊悚发言。 </p>

一日三餐，餐桌谈天，相处气氛总算渐渐融洽，至少表面来看是这样。 </p>

聊天时清禾发现，祓神对地球各方面常识意外的了解。 </p>

他猜测，这是从祂吞噬的那些人类身上获得的知识。 </p>

想到这里，她心底不禁沉甸甸的。 </p>

她不知道，除了宿忻与顾凛之外，病毒又吞噬了多少人。 </p>

难道顾凛那天杀死的二十九名精英，全部都被祓吞噬同化了？ </p>

如果祂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天赋。 </p>

别说吃掉全人类，但凡祂吞噬超过千名以上的人类精英，只怕连地球最先进的超级AI也无法媲美祂的学识吧？ </p>

人类的常识果然很难拿来衡量神灵。 </p>

少女目光向下，落在白瓷盘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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