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以前的爱德华可不会这么说话。 </p>

简直有点……有恃无恐, 毫不遮掩的感觉。 </p>

清禾很想质疑，但膝盖与小臂传来的撕裂疼痛让她生生忍住了犀利言语。 </p>

不经常有那种预言么,原本大家相安无事,但就有嘴贱的非要挑破真相，于是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p>

好奇心害死猫呢。 </p>

她现在离开肾上腺素的支持，全身都痛得要命,手臂要拼尽全身毅力才能抬起进行基本动作。 </p>

少女指.尖克制搭上他的掌心。 </p>

医生很自然地反握住, 卷起她的衣袖，目光细细检视。 </p>

平滑肌肤因为富有侵略感的目光而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她寒毛直立，并合理怀疑，自己的紧张根本瞒不过对方。 </p>

“你只用看的么？”清禾打断他，“这样杵着，我胳膊很痛。” </p>

“因为接触过很多脏污，要考虑从哪里清理哦。”他轻柔道。 </p>

不是这既视感根本强得无法忽视了吧！ </p>

而她的手腕依旧被面前的人类……也有可能是人皮怪物紧攥。 </p>

“最近刚开学，你不忙么？”清禾搜肠刮肚，试图将逐渐诡异的气氛转开，“你可是副院长。” </p>

他微微一笑，沾了些碘伏，在她伤处轻柔涂过。 </p>

碘伏被风一吹，更冰冷了。 </p>

“我自己已经消毒过了。”清禾再度提醒，试图将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 </p>

“他们和我没有关系。”爱德华冷漠道，“院长会管理他们。” </p>

这话说得倒是挺符合爱德华自己人设。 </p>

“那你家里人呢，你好像很久没有和他们联系了。” </p>

爱德华干脆忽视这个无聊的问题。 </p>

“你喜欢这里么，清禾？” </p>

“先遣组？” </p>

清禾有些迟疑。 </p>

她只来了两天，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感情有多深。 </p>

但比起墙内，这里自由得多，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骚扰，她又是实力不错的关系户……想来如果呆得时间久了，她真会喜欢这里也说不定。 </p>

只是清禾不确定爱德华这么问的理由。 </p>

她选择了比较委婉的说法。 </p>

“来都来了。”她说，“呆得久了自然会习惯的。” </p>

“你应该和大家相处得不错。” </p>

“你怎么知道？” </p>

“否则你为什么会主动向她们求援。”爱德华温和询问，“是希望你那个名叫青蛇的新朋友来杀死我么？” </p>

一股冷气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p>

她确实敷衍爱德华的同时，也在默默按下紧急求救按钮。 </p>

——她认定祓神没有死，所以早给自己留了后手，只要遇到这样的情况，所有能够帮助她的人都会受到紧急求助。 </p>

她做得很隐秘，爱德华怎么发现的？ </p>

不，如果祂是祓神，那发现不了才奇怪。 </p>

“你怎么动不动喊打喊杀？我杀你干什么。” </p>

“清禾，你好像变笨了。” </p>

“如果不是你主动碰触肮脏秽物，我也不会来为你做清洁。” </p>

“上次的袭击事件似乎让你出现了错觉。” </p>

“你真的觉得人类能够杀死我么？” </p>

爱德华唇边笑意始终未曾淡去。 </p>

在清禾惊骇地注视中，祂的容貌渐渐模糊……依旧是人类的轮廓，依旧是爱德华的眉眼，可祂完全不像他。 </p>

祂像、可恶，清禾无法描述，她看不出祂像任何人。 </p>

祂的面容仿佛隔了雾气，无法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中，她只能想到百貌之神。 </p>

祂可以是世间万事万物，绝不是人类常识所能轻易拘束之物。 </p>

清禾的小臂痛到麻木。 </p>

怪物对她毫无怜惜之情，她也不会愚蠢到继续在祂面前伪装柔弱，他们之间早已不是那样虚伪脆弱的关系。 </p>

她对祂的杀意昭然若揭。 </p>

祓神很清楚，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捅入祂的心脏——只要祂有。 </p>

“现在的你，根本没有同化价值。” </p>

“那是我的幸运。”清禾索性豁出去，毫不犹豫道，“你早这么说，我在堕落原体巢穴里滚一圈都愿意。” </p>

两人兜兜转转，关系变了无数次，唯一不变的就是清禾的嘴。 </p>

她实力但凡有嘴一半硬，都不会让这神灵如此肆意。 </p>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是气闷。 </p>

她没想到祓神如此不讲武德，她想到对方会杀上门，但她以为祓神会更有仪式感，搞点死亡通知，氛围感之类的。 </p>

谁能想到祂会因为觉得她在污染自身，便上门清理“保护”？ </p>

“要杀要剐赶紧来。” </p>

清禾面无表情：“累了，懒得折腾了。” </p>

“我也在奇怪。” </p>

神灵却没有动手，祂目光在此刻终于有了微微波动。 </p>

“现在的你令我毫无食欲。” </p>

“你对我毫无尊重。” </p>

“为什么我不想杀死你？” </p>

清禾面无表情：“对，你只是想废了我的胳膊。” </p>

“现在的动作并没有达到你的肌体承受极限。”祓神不假思索。 </p>

祂的目光能比x光更加清晰地洞察人体，甚至是基因灵魂层面……这么看来，祓神寄生版爱德华，甚至是比原来的他更加优秀的医生。 </p>

“那你想说什么，你喜欢我？”清禾嗤笑。 </p>

“在你可耻地想要杀死我前，我便承认——我正在喜欢你。” </p>

祓神叹息：“即使你撕毁我们的契约，违背了你的誓言。” </p>

清禾毫无愧疚：“以我们地球法律而言，在遭遇生命威胁情况下签订的不公平契约，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 </p>

神灵冷漠道：“你在用地球的法律约束我么？” </p>

少女反问：“你在用阿尔法星的律法约束我么？” </p>

气氛一时静默。 </p>

祂大概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质问过，竟没有往常自然言语。 </p>

清禾从来没有和祂这样痛快直率的对话过。 </p>

那些日日夜夜里所有的耻辱，所有的忍耐，所有的恐惧，在此刻化作锋锐弓矢，疾射而出。 </p>

少女头脑比过去以往都要清晰，言辞都要锋利。 </p>

“那一天，人类不请自来，惊扰你的陵寝是不对，甚至是十分恶劣。但我想所有当事人，都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代价了吧？” </p>

“那反过来说，你肆意玩弄生命，践踏人类又算什么？” </p>

“你很聪明，孰是孰非说到这里心里也有数，我只阐述一个客观事实——” </p>

少女掷地有声。 </p>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有着健全人格的人，都绝不会信任喜欢高傲专横的杀人狂魔。” </p>

“或者有女人会，有男人会。” </p>

“但我，清禾，绝对做不到。” </p>

少女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淬了火，又像是憋了许久的泪光。 </p>

可她没有哭，只有满腔愤怒。 </p>

“我从前连实话都不敢和你讲，怎么会喜欢你？你只会逼迫，只会恐吓，只会玩弄！” </p>

她挑起眉头，嘲笑道：“还是说，你就喜欢对你低眉搭眼，毕恭毕敬的傀儡娃娃？” </p>

“你——让我厌恶！” </p>

机关.枪似的突突完这么一堆，清禾总算觉得爽了。 </p>

她坦然看着面前陷入沉默的怪物，觉得接下来无论什么，她都能接受。 </p>

技不如人，那没办法。 </p>

漫长的静默，死寂到能听到心跳的程度。 </p>

在神灵的威严面前，似乎连衣柜桌子这样的东西，都被剥夺呼吸存在感。 </p>

但她很平静。 </p>

她一点都不害怕了。 </p>

清禾从来没有这样痛快释然过，她从没有这样享受过神灵的沉默。 </p>

——原来直面祂也没有多吓人。 </p>

这个世界上总有比生存更能让人满足的东西，比如尊严。 </p>

她终于体面了一回。 </p>

来吧，杀死我。 </p>

她冷静地想到。 </p>

神灵深深凝睇着她，如同认知全新的灵魂。 </p>

少女无所畏惧地与祂对视。 </p>

她还是太有素质了，否则必须给祂见识点地球粗口。 </p>

半晌，神灵轻声道：“所以，如果你敢向我说实话，你就会爱慕我？” </p>

你们阿尔法星人，都是这样的思考逻辑么？ </p>

哥们你这样的思考重点会显得很恋爱脑。 </p>

“你没听到么，我说我觉得你恶心。”清禾提醒祂，“我在骂你。” </p>

“嗯，因为你觉得我高傲、专横、热衷于恐吓玩弄。” </p>

祂精准无误地复述她的控诉。 </p>

“说得很准确，你强撑勇敢的样子确实很有趣。” </p>

清禾瞬间露出恶的表情。 </p>

“但你现在也很……可爱。” </p>

祂微微偏头，灵活使用了这个新学会的词汇。 </p>

“多说点实话吧。” </p>

“臭臭脏脏的你，我也很想得到。” </p>

神灵微笑起来。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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