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写完了？”</p>
“写完了。只是不知道皇上看了会有什么反应。”谢木宛站在里边城的城墙之上，双目看着远处说道：“杨将军呢？”</p>
“他去派人埋伏于安王爷与三城的必经之路上。”陈子湛双手拢在袖中，“希望他不负众望。”</p>
“我更希望我们的猜测有误。”谢木宛苦笑一声，里边城外乌云连天，天地交接的那一处，更是黑得诡异。</p>
她知道，那不是乌云，那是鞑靼的铁骑夹杂着破碎的灰雪，正朝着他们而来。</p>
“过几天，雪就会停。”陈子湛和她站在一起，水墨描的眉眼渐渐地浮现出一丝温柔的表情，“泉州的雪从未下得这样大过。”</p>
“是啊，不曾看过这么惨烈的雪。”谢木宛转过头看向他，雪花落在他带着一丝温柔的嘴角上，如同一只白鹭飞过一朵微开的荷花。</p>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互相对视着，临战前那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足以让人忘记很多事，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p>
只想在这动荡不安的时候，将最爱的人的身影深深地刻在眼底，永不忘记。</p>
气喘吁吁跑上城楼的杨云贵，刚想要开口向两人禀报什么，抬眼一看，便愣住了……</p>
很多很多年以后，他还能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形，当时最出风头的两个少年高官，在这一片苍茫大雪之中互相凝望着，彼此都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p>
仿彿有一张缥缈的纱网，笼住了两人。</p>
那些金戈铁马，对于这相看而笑的两人来说，只不过是网外的一场幻梦罢了。</p>
☆☆☆</p>
“那鞑靼统帅真不是个易与之辈。”谢木宛放下手中的千里眼，说道：“他们营盘整齐，易守难攻。”</p>
“现任鞑靼可汗就是他一手捧上去的，能不厉害吗？”陈子湛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这是劝降书，我们该派谁送去？”</p>
“这有用吗？”她伸手接过，冷笑一声，“你认为此番鞑靼出兵，岂会轻易言退？”</p>
“当然不可能，这是写给皇上看的。只不过，皇上大概不会派兵来援，他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清除惠帝余党上了，所以才会想要我们以和为贵。”他一脸了然的表情。</p>
“唉，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死马。这份劝降书，都不知道该派谁去送了。”谢木宛眉目黯然。虽说这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鞑靼是斩了明使邱骥来祭旗，而后才出兵的，这送书之人，只怕也逃不过被杀的命运。</p>
“我去吧。”陈子湛突然说道。</p>
“你说什么？！那怎么行。”谢木宛断然答道。她怎么能忍心看着他去涉险！</p>
“不去这一趟，如何向圣上交代？谢大人请放心，我比你想像的要厉害些。”陈子湛的双目浮现出一种奇异的光彩来，“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会做到。”</p>
“就是不行。”她双手一紧，指甲都快把手心妪出血来，“现在我为正、你为副，你得听我的。”</p>
“谢清华，你不要公私不分好不好？”</p>
“陈子湛，我就是公私不分，你要怎样？”谢木宛被他一激，双目发红。若不是这城门楼上有士兵在巡逻站岗，她眼泪都要涌出来了。“陈大人为朝中重臣，我是绝断不会让陈大人以身试险的。至于这劝降书，总会想出办法的。”</p>
陈子湛长叹一声，也不与她争辩，心中却是想到，若安王爷是这幕后的一只黑手，他总是免不了要正面冲突一次。</p>
木宛啊木宛，聪明的你也有当局者迷的一天吗？</p>
看着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满肚子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p>
结果，那封劝降书是用箭射到那边去的，在鞑靼派人出面劝降的时候。</p>
看到那个一乘单骑在城门下叫嚣的鞑靼兵，在扔下劝降书之后，身上又插了一根挂着劝降书折去箭头的箭，狼狈不堪地跑回鞑靼军营，谢木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p>
“你不觉得这样做太小人了吗？”陈子湛问道。</p>
“我是女子，不怕做小人。”她调皮地一笑，小声地说。“我没有那些所谓的君子作风，我要赢这场战争，我要证明，你能保护我，我同样也能保护你。”</p>
“谢谢。”他微微一笑，突然听到她说要保护他，他的心中不免一阵激动。</p>
长这么大了，她是第一个对他这样说的人。</p>
自小到大，他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他是最好的、最强的，他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应该去保护别人。</p>
直到今天，有这样一个人说要保护他，他心底那最柔软的部分，像被人轻轻触碰一样，泛起了一阵不可思议的涟漪。</p>
他爱上的女人，果然是与众不同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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