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佟二走到杏子跟前，跪到地上捡撒落满地的牛肉快餐。</p>
“不是这事呀。你把东西掉在图书馆了吧?我是给你送这些东西来的。你不用在地上再捡了，给我吧。”</p>
杏子从车上把塑料盒子拿出来还给佟二后恨不得马上开车离开此地，可轮椅没收起来，车门也没有关上，她只得无奈地坐在驾驶台里看着佟二捡地上的东西。</p>
“这不都是你特意买来的吗?”</p>
“是呀，可是……”</p>
“吃吧，牛肉的?”</p>
“不能吃了吧?”</p>
“下面一层还可以吃。”佟二打开塑料袋，检查里面没有撒出来的牛肉和米饭。</p>
“喂，佟二，你还去不去喝意大利红葡萄酒?”从楼梯中间往下看的真弓娇滴滴地喊着佟二。</p>
“她买了吃的来了，不去了。”佟二高举起牛肉快餐给真弓看。</p>
“哦，不用了，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杏子急忙伸手拿过塑料袋，收起轮椅，系好安全带，关上车门，极力掩饰住不愉快的表情，迟疑地说道，“我走了。”’“那我就谢谢你啦。”</p>
听到佟二谢她，杏子总算又露出笑容，然后开车离去了。</p>
脸上露出不高兴表情的佟二从真弓身旁擦过，迅速地走了。</p>
我喜欢车是因为只有坐在车里的时候才能和正常人一样。如果我也拥有一双美丽的腿脚，我就没有必要担心……</p>
“下午好!”午后的第一个顾客是美山。</p>
“哦，下午好!”</p>
“谢谢你!”美山一边说着，一边将《基督山伯爵》的书还给杏子。“不用谢!”杏子随即把书收到柜台里面去。</p>
美山对着杏子的背影鞠了一躬后走了。</p>
杏子回到柜台前看美山是否离去。</p>
“你应该和他多说几句话的。”旁边柜台上的佐千责备杏子。</p>
“说什么呢?”</p>
“说什么都可以。他真可怜，专门跑来一趟。你可以告诉他《基督山伯爵》看完了还有《小公主》等等之类的书呀。”’“你想让他把《世界少男少女文学全集》都读完?”杏子有气无力地问道。</p>
“喂，这里有美国西海岸两周游!”美山急匆匆地又返回来，将手里的广告放在柜台上，“不，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们两个一起去。这是我们志愿者队计划的行程，请你们提建议，失陪了。”美山再次鞠躬敬礼，然后走了。“嘿，还真有勇气的呀!被别人甩了还敢再来!”佐千不很理解地说道。“我就毫无办法，被别人甩了就只能坐以待毙。”杏子在柜台里用手支着脸颊说道。</p>
“啊?你被别人甩了?”</p>
“你现在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很激动呀。”</p>
“哦，没有呀。我不是听说已经进展到相当的程度了吗?”</p>
“进展?后退了，撤退了，结束了!唉，到西海岸去玩吧!”杏子大声地叹了口气。</p>
“我就是想要这样的感觉。”店子开门前佟二在休息室里把自己的设计图纸展示给阿巧看，接着又说，“春天马上就要到了，我想这种羽毛发型一定会很受欢迎的。这种发型的上面多几个层次相叠，这个地方则不要搞得太薄，显得柔顺一些。还有……”</p>
“原来是这样。那我觉得前面就该用绿色，巩固的这个地方就用紫色，这块儿就用橙色。”阿巧想确定烫发卷的颜色，不同颜色的烫发卷大小不一样。</p>
“这里是白色吧?因为这里是发尾部分。”佟二拿起自己正在吃的糖果袋敲了一下阿巧的头。</p>
“明白了，尾巴要轻……嗨，这是什么?用英文写的。”阿巧用手指着纸角上很小的手写体英文。</p>
“哦，没什么看的。我告诉你不要看。”佟二力图拿回来。</p>
阿巧身材高大，站起来故意把纸举得高高的，不想还给佟二。</p>
“蓬松、羽毛式……哦，对了，是叫蓬松式羽毛发型?”</p>
“你这个家伙，又看不懂什么意思。”。二跑到阿巧的背后，花了很大的工夫才把图纸抢了回来。</p>
“佟二，不好了!”真弓带着少有的严肃进来了。</p>
“怎么啦?”</p>
“阿悟正在被杂志社采访，在剪发示范呢!”</p>
“……这样就可以完成了。这种发型显得很轻松，感觉很舒服，既柔和，又很酷，视觉效果不错。”</p>
佟二他们二个人从休息室走到外面时听到阿悟对记者在做发型的说明。阿悟手上展示的模特儿发型设计与刚才佟二给阿巧看的设计图一模一样，天下居然有这么相像这么巧的事情!</p>
“叫什么发型?”记者问道。</p>
“我还没有考虑好。就叫……对，就叫蓬松式羽毛发型。”</p>
“好极了!HOTLIP美发店的春季发型的造型就这样定了，现在就拍照吧!”记者下令摄影师给模特儿拍照。</p>
“喂，等等!那不是佟二的设计样式吗?”阿巧过去拉了拉阿悟的手低声问道，生怕记者听见了。</p>
“你说什么?”</p>
“你看，这儿都写着呗，发型是的，名称也是的。”阿巧把设计图在阿悟面前晃动。</p>
“喂，你想干什么呀?住手，给我收起来!”</p>
店长发现事情不对头，赶紧过来调解。阿悟随即返回到采访的阵营里去了。</p>
“这里是在店子里!”店长斥责阿巧道。</p>
阿巧不服气地抿着嘴回到休息室去了。</p>
真弓顾不上穿外套就冲出去了。</p>
佟二仍然站在原地未动，两眼一直注视着采访的整个过程。</p>
“喂，”真弓压低声音对着正在图书馆里整理图书的杏子招呼道，然后气愤地走到杏子的轮椅旁边，双手叉在胸前，怒目圆睁地俯视着杏子，问道，“你是不是把佟二的设计图给别人看过?我们店子里有谁看过?”</p>
“给别人看过?嗯，我先到店子里去过，在店子里碰到了一个叫阿悟的人，他……”“你把设计图交给阿悟过?”</p>
“是的?先交给他过，后来他……”</p>
“你究竟想干什么呀?你知道设计图是我们美发师的生命，你怎么居然可以把设计图拿给竞争对手看呢?”</p>
“等一等，你指的竞争对手是你们店子里的人吗?”</p>
正在这时佐千冲了进来。</p>
“别再说了!”佐千不高兴地示意真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p>
“佟二的设计图被阿悟盗用了，全是你干的事!”真弓的手还交叉在胸前，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杏子。</p>
“喂，去吧!”</p>
“对不起，你陪我去吧!”</p>
“是不是246号?”</p>
“是的。”</p>
图书馆闭馆后，杏子在佐千的陪伴下来到佟二住的公寓赔礼道歉。杏子到了门口后遇到楼梯没有办法上去。佐千代杏子去佟二的房间喊他。</p>
杏子坐在驾驶台里注视着楼梯，眼前浮现出牛肉快餐、美丽的双腿……那天见到的一幕幕的情景。她轻轻地摇着头，企图摆脱那些心酸的记忆。</p>
佐千回来了，无奈地摇头，大概佟二还没有回来。</p>
美发店关门之后佟二没有走，他翻开杂志思索起新的发型来。</p>
“请问……”佐千走进店里，佟二居然没有察觉。</p>
佟二在工作台上正准备给模特儿的头发剪发时，从镜子里突然看见了佐千。</p>
“哎，你吓我一跳!”</p>
“对不起，我刚才喊过，可是没人应声。”</p>
“是这样，我一点也没有听见。有什么事?”</p>
“哦，是……杏子!”</p>
佐千一喊杏子，佟二便从工作台中走到杏子旁边，询问道：“你怎么啦?”</p>
“……对不起啦，我害得你的设计图被人盗用了，是不是?”</p>
“哦，没关系，别在意!那也不算什么盗用，又不是什么名画，发型设计图随便一画就可以出来。”佟二故意显得毫不在乎，其实更显示出这事对他的打击很大。</p>
佟二接着说道：“哦，进来吧?到处都是杂志，搞得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了。”</p>
“勉强进得去吧?在看书?”杏子坐在轮椅上一边往里进，一边问正在整理杂志的佟二。</p>
“只是想研究一下发型而已，凑巧店里有些书和杂志。平时没有时间上街到书店去买，只好将就。过来坐下吧!”佟二让她们两个坐在沙发上，自己又回到工作台前给模特儿梳理头发。</p>
“我们走吧?呆在这里妨碍他的工作。”佐千对着杏子耳语道。“是的。我姑且，不，不是姑且，我想应该是肯定地要向你道歉。”</p>
“我不是说了别在意，没关系!哎，今天带了牛肉快餐没有?”</p>
佟二没加考虑地说的这句话令杏子无言地低下了头。这一下子佟二大概又给自己惹麻烦了。</p>
“我，我，我是觉得一个人来不好，所以……”杏子开口了。</p>
“喔?”</p>
“所以让佐千一道来，以免引起误会不好。”</p>
“谁误会?”</p>
“你的女朋友和……”</p>
“你指的是真弓?她不是我的女朋友，现在只是同事和普通朋友而已了。”</p>
“普通朋友在你家里留宿?”杏子后悔不该把这些话都讲出来的。</p>
这次轮到佟二无言以对了。他想，那天晚上把真弓留在家里过夜的行为，对自己解释都解释不清，更何况对杏子……他感到在杏子面前有些无地自容。</p>
“杏子，你不是特意来赔礼道歉的吗?”佐千望着杏子提醒道。</p>
“……打扰工作了。”</p>
本来是来赔礼道歉的，怎么会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真是……杏子带着几分自责，推着轮椅离开了。</p>
“你尽说一些令人不高兴的话!”佐千在杏子后面追着说。</p>
杏子快速地推着轮椅朝表参道方向奔去，速度比佐千步行还快。</p>
“他喜欢过什么样的生活是他自己的自由，与我无关!”杏子一边说，一边把轮椅停了下来。她实在有些控制不住了，眼泪要掉出来了。</p>
佐千看着杏子悲伤的背影，从后面把手帕递给她，说道：“拿去吧!”</p>
“我没哭!”杏子故意赌气道。</p>
“差不多要哭了吧?”</p>
“我不会哭的!”杏子的声音里已经充满了哭泣。</p>
“你看你，已经在哭了。”</p>
“没有，根本就没有哭!”杏子一边抽泣，一边接住手帕。</p>
“哎，还这么要强!”佐千抬头仰望着已经被黑暗笼罩的天空。</p>
泪水让杏子压抑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般全部倾泻出来了。佐千在一旁默默地等待着，希望杏子的情绪像退潮一样回落下去……</p>
第二天早上，真弓第一个到美发店，只见杂志和设计图掉在地上，满地都是。她朝沙发处一瞧，发现佟二在上面正和衣而睡。她走过去蹲在佟二的身边，注视着他的脸部。突然，她的头发一不小心滑落到佟二的脸上，把佟二惊醒了。</p>
“我睡着了?”</p>
“你一个晚上都在这里?”</p>
“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p>
“我去给你冲杯咖啡，好吗?”</p>
“我最好还是先到外面去清醒清醒头脑再说吧。”佟二穿上外衣，故作镇定地跟真弓说了句话就朝外面走去。</p>
杏子驾车到图书馆去上班，途中停车等红灯。她朝前方的天桥望去，无意中看见了佟二正靠在栏杆旁喝外买的咖啡，嘴里还打着哈欠。</p>
坐在驾驶台上的杏子见到佟二这副模样，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她虽然笑着，可心里却想：自从发生那桩事情之后，他大概一直都在思考设计图的问题。想到这里，杏子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确对不起佟二。</p>
后面的汽车按响了喇叭，这时杏子才知道绿灯已经亮了，立即开动自己的汽车。</p>
“喂，那一本，那一本，《银座》、《安安》、《超级》……”</p>
“看，那边有国外的杂志!”</p>
“哦，是的。”</p>
星期一图书馆不上班。杏子让佐千陪她一起到青山图书中心买书。杏子要哪本，佐千就满处帮她拿出来。</p>
买了一大堆杂志后她们来到了大街上。</p>
“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很惹人爱?”</p>
“啊，真的很惹人爱哟!对不起，可以让我拍一下你吗?”佐千朝杏子指的那个女孩子走去，给她拍了个特写。</p>
杏子坐在轮椅上不断地请求一些女孩子让她拍她们的特写镜头。</p>
“啊……”杏子叹了一声气，随意地朝天空望去，只见一道彩虹浮现在原宿商场的上空，她毫不犹豫地拍下了这道风景。</p>
“真是对不起，休息还把你拽出来陪我。”</p>
“反正也没有男朋友约会。”</p>
“咦?”杏子的轮椅在商场前面停住，发现摆在橱窗里的那双红鞋子不见了，“怎么回事?这儿的摆设变了。对了，去看看那边是不是有红鞋子?”</p>
“哦，是吗?”</p>
杏子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不想告诉佐千她想找那双红鞋子的事。可是，为什么可以对佟二直截了当地讲出来，对佐千却不呢?</p>
“喂，快帮我把那儿剪录下来!”杏子喊道。</p>
杏子要佐千把录像机停下来，佐千按要求照办了。</p>
画面变大了，是电影《真情恋人》中朱利叶·罗伯茨的特写。晚上杏子在房间里把一些录像带中认为好的镜头都重新录在一起。</p>
“朱利叶·罗伯茨特可爱!”</p>
“真的?我倒不……”</p>
佐千的话还没有说完，门突然被打开了，正夫把头探了进来，佐千立即端正姿势。</p>
“哥，你干什么呀!不是跟你说过进来之前要敲门吗?”</p>
“杏子，不好意思，哥有些好爽的事情要告诉你。，’正夫的话</p>
“你在说什么呀?”</p>
“佐干也想看吗?”正夫把手上别人给他介绍的女朋友的照片</p>
“又是介绍女朋友的事情?”杏子看了一眼照片，那女子穿着粉色外套，属于富家小姐类型的人。</p>
“喂，还不错吧?耐心等待，有朝一日我会时来运转的!”</p>
“哼，有了第二回就有第三回，小心又被别人甩啦!”杏子直</p>
正夫正在兴头上，对杏子的话也就不在意。</p>
“嗨，明天在新大仓饭店见面。”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房</p>
“哥，是新大仓饭店还是新大谷饭店?”杏子大声问正夫，可是正夫好像没有听见，已经回到店里去了。</p>
“原来正夫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佐千睁大眼睛盯着照</p>
“他这人头脑是不是很简单?喂，佐千，你怎么样啊?”“你帮我搞清楚到底是新大仓还是新大谷。”佐千眼里好像闪烁着某种坚定的光泽。</p>
“彻底完蛋了!”</p>
美发店关门之后，面对模特儿思考着发型的佟二将手中的剪刀猛地扔掉，双手将头紧紧抱住。自从那一刻起，他怎么也不能想出新颖的发型了。“哎。”是真弓的声音，并从后面递给他一杯泡好的茶。</p>
“你还没走?”佟二问道。</p>
“我看你咖啡喝得太多了，就想给你换成花茶。”</p>
“谢谢。”</p>
“喂，我把头发给你剪，好不好?”真弓说着就朝佟二的工作台里走去。</p>
“你现在这种发型很适合你，不用剪。”</p>
“我就不行?假若我是模特儿的话不就行啦?”</p>
“说这么些话也没用。”</p>
“只是因为我不是那个女孩子才不行吧?”这时真弓的手机响了，“喂，是的。我今天可以，青山广场饭店，1068号房，好的。”</p>
大概是店长打来的电话。真弓知道佟二在旁边，故意用很大的声音说话。</p>
其实佟二一点也不介意，走到柜台前查看第二天的顾客预约工作安排。</p>
外面阿巧在说话，佟二探头一看却惊讶地看见了杏子，便朝店子外走去。</p>
“不必了，劳驾你帮我转交给他就行啦。”杏子硬生生地把塑料袋塞给阿巧。</p>
“佟二在里面。”阿巧拽着杏子想往里面拉。</p>
“你们在干什么?”佟二大声问道。</p>
“哦，佟二，她说让我把这转交给你，我说你在里面我去喊，她说不必了，叫我转交给你就行啦，但我想她难得来一次，就该进去……”</p>
“哦，行了，知道了。外面寒冷，进去吧!”佟二推着轮椅，把杏子推进了店里。</p>
“哟，你正忙，打扰了，对不起。我是给你送这个来的。”</p>
杏子进去之后，发现真弓跟在图书馆时一样，双手交叉地放在胸前，俯视着她。杏子恐惧地从手袋里取出本子和录像带。</p>
“什么东西?”佟二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接过东西。</p>
“我和佐千一起做的。”</p>
本子的封皮上写着：我们期待的发型!杏子与佐千制作，里面还配有许多插图。</p>
真弓看了看，不禁大声笑了起来。</p>
“笑什么?”佟二立即问道。</p>
“嗨，你看，什么‘我们期待的发型’，不怪好笑的吗?”真弓不断的笑声中充满恶意。</p>
佟二没有理睬真弓的这一套，径直翻看起本子来。这时阿巧吃着点心也凑过来看。</p>
“有的是从杂志上剪辑下来的，有的是在大街上行走的女孩子，我们觉得不错，就拍下来了，全部收集到一起了。”杏子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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