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佟二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明快。</p>
“我刚刚给你打过电话：因为来到这里了，所以……”五月想解释，接着话又一转，“佟二，你看上去还不错呀。”</p>
“你也一样呀。我在这里买了一点东西。”佟二说道。</p>
“是吗?”五月问道。</p>
佟二低头看了一下时间，发现自己在这里已经多呆了几分钟。</p>
“我已经结婚了。”五月又说道。</p>
“真的?”</p>
“没有人告诉你?”</p>
“没有。哦，你戴着戒指呢。”</p>
“嗯。”</p>
“现在干什么工作?”</p>
“在银座的一个画廊里工作。原来当医生，后来结婚之后就不能再当了，只好找这样的工作干。你呢，佟二?当美容美发师?”</p>
“可以这样说吧。哦，这是我的名片。”佟二在夹克外套的荷包里到处摸，“怎么回事?”</p>
“你一点也没变，还是什么东西都往荷包里塞，要的时候又找不到。”</p>
“啊，不好意思。”佟二终于找到了名片——上面印有姓名、店名和地址。</p>
佟二把名片递给五月，又说道：“有时间的话可以来，愿意专门为你做发型。”</p>
“好的。哦，我把我的电话也告诉你。”五月从包里拿出一点纸，把电话号码写在了上面。</p>
“咦，电话号码也会变。”</p>
“那是理所当然的罗。”五月笑道。</p>
“你不是想跟我说什么吗?”</p>
“什么?”</p>
“打电话的时候。”</p>
“哦，是的，是同学聚会的事。预备班的同学大概想搞一个聚会，所以跟你事先说一下。”</p>
“同学聚会的事我可能参加不成。”</p>
“没关系，我会帮你解释的。”</p>
“那就谢谢你啦。你自己要多保重呀。”</p>
五月走了。</p>
佟二望着五月远去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落寂感。</p>
“今天晚上喝酒吧!”佟二回家后克制不住想喝酒的欲望，对杏子说了出来。—</p>
“好的：”杏子有点不明原委，但还是表示了同意。</p>
他们两个一边吃着佟二做的东西，一边把瓶子里的酒喝得点滴不剩。</p>
“啊?”</p>
朝阳透过窗子照进房里，连同小鸟唧唧喳喳的叫声，把佟二弄醒了。</p>
杏子睡在佟二的旁边。</p>
“喂，不好了，早上天亮了!”</p>
杏子抱紧身体。</p>
佟二问道：“没问题吧?”</p>
俩人面面相觑。</p>
“彻夜不归，真发生什么事情倒还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还要被人猜疑，真不划算。反正我们迟早要被别人说三道四的，索性就……”</p>
“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了，你都快要说一百回了。”</p>
佟二搭乘杏子的车，本想上杏子家去道歉一下的，但杏子在途中把车停了下来。</p>
“我觉得你还是下去为好。这样突然地把你带到我家里，接着你又说对不起，我跟她在一起过了一夜，准会马上遭到‘啪’的一声。”杏子的拳头举了起来，假装要打人的样子。</p>
“杏子，你爸爸是这样吗?”</p>
“不是，我哥是这样。”</p>
“哦，你哥?我明白了，你自己回去好一些，是不是?我下去了。你知道路吗?”</p>
“知道吧。哦，等等!”杏子说着，把头伸出来了，“我有男朋友后很想做一件事情。”</p>
“什么事情?”</p>
杏子把脸靠近佟二的脸，猛地吻了一下佟二。</p>
“满足了?”</p>
“满足了。我走了啊!”杏子羞答答地急忙开车走了。</p>
“我回来了!”</p>
“是杏子?杏子!”</p>
一回到家中，正如所料，一家人都惊慌失措，飞快地跑了出来。</p>
“我是怕你们着急，所以才给家里打电话。佐千生病发烧了，我照顾她，在一旁不小心睡着了，等一觉醒来，听到鸟儿都叫了，嗯，是云雀的叫声?不对，是夜莺的叫声，还没有完全到早上，哦，应该是早上的云雀的叫声。”</p>
“在讲什么呀?”正夫问道。</p>
“罗密欧与朱利叶呗。”</p>
“后来怎么样了?佐千退烧了吗?”正夫继续问道。</p>
“退了，退到三十七度了。”</p>
“一个女孩子自己住真不容易。杏子，你照顾她是应该的，但是以后一夜不回家的话一定要打电话说清楚。”</p>
接着，父亲义雄和正夫到店子里打点去了，杏子松了一口气。</p>
“杏子，”母亲说道，“佐千昨天打来过电话。”</p>
“什么?”杏子一愣。</p>
“昨天和你在一起的是那个总打电话来的男孩子吧?”</p>
“不是的，不是的，没事儿的!”</p>
“好大的声音呀!”母亲久仁子用手示意杏子小声一点。</p>
“哟……”</p>
“把他带回来看看?”</p>
“什么?带他回来?”事情如此意外地发展，实在令杏子惊讶不已。</p>
佟二在紧接着的一次约会要上町田酒家去接杏子，这是杏子的母亲久仁子提的要求。</p>
久仁子、义雄和杏子全欢笑着在客厅里迎接佟二的到来，佟二有些不好意思地也笑了笑。</p>
“让你从大老远地来这里，真不好意思。你们打算上哪里去?”久仁子问道。</p>
“到电影院看《王子复仇记》。”</p>
“妈，你才问了的呢。”</p>
“哦，哦，是的。”</p>
“哎，茶呢?”父亲义雄问道。</p>
“还没有呢，爸，水刚刚放上去烧呢。”</p>
“水壶不是在叫吗?”</p>
“哦，是在叫呀!”</p>
町田一家人显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惟独正夫例外，脸上很严肃的样子，一声也没有吭。</p>
“喂，别紧张啊!”正夫总算开口了，同时把刚才架着的腿放下，一不小心碰到桌子上了，喊道，“疼死我了!”</p>
“要不要紧?”</p>
“不要紧!”</p>
“喂，我看把头发这样盘起来，了不得!真是一个美容美发师呀!爸，你说对不对?”正夫说道。</p>
母亲久仁子觉得正夫与佟二之间的气氛不正常，赶紧打住正夫的话，说道：“我只到理发店去过，不懂这一些。”</p>
“喂，茶好了!”</p>
“茶好了?”</p>
茶壶里的水哗哗地烧开了，缓解了这边的气氛。</p>
正夫猛地又开了口：“听我说，你与杏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p>
“哥，你要干什么呀?”</p>
“你与杏子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p>
“哥哥!”</p>
“她虽然是这样子，可她毕竟是我最关心的妹妹。她二十七岁了，可很单纯。你既然愿意上我们家来，大概是值得信赖的。”</p>
“你所说的信赖是指什么?”</p>
“也就是说将来……”</p>
“正夫!”久仁子的口气里夹带着指责。</p>
“我说佟二，你可别在意，我们家的房子虽然有些老旧了，但我们的思想并不算老旧。如今时代不同了，欢迎你常来我们家玩!不要讲礼数!杏子，你说呢?”父亲义雄说道。</p>
父母亲话中的意思令杏子很意外，她想用微笑来回答，但却事与愿违，怎么也笑不起来，只得重新低下头去。</p>
“正夫，你再不要那样说话了!”义雄等杏子和佟二出去之后说道：</p>
“为什么?”</p>
“别问这!不要再那样说话就是了!”</p>
“我这个当妈的也这样认为：杏子最近似乎很高兴，变开朗了，这就好!”</p>
“我不懂你们的意思!难道我们就不好吗?我们对她那么好，养育她，时刻陪伴在她身边，她同样也很高兴开朗。”</p>
“家里的人不能什么事情都包揽呀!”义雄说道；</p>
“这是在她的腿脚不方便以来第一次带男孩子回家。真是她迟来的春天呀!大家应该为她高兴。杏子肯定也能理解这些的。”久仁子深情地说道。</p>
“我不理解!凭什么杏子跟那个家伙交往还要感激他?杏子年轻、美丽，哪里看得出来二十七岁的样子?加上她聪明，能够胜任图书馆的工作。”正夫说着就从客厅跑出去了。</p>
久仁子想在后面追他，却被丈夫义雄摇头示意拦住了。</p>
家里的气氛被杏子的事情搞得有些复杂。</p>
“让你辛苦了!”杏子对佟二说道。</p>
来到佟二的住处，到门口，把杏子从轮椅上抱下来之前，佟二准备帮杏子脱鞋子。</p>
“啊，对不起，我还没有穿过你送给我的那双红鞋子。”</p>
“我是在想那双红鞋子怎么没有见你穿似的。”</p>
“我没有勇气，没有勇气穿那样时尚、颜色亮丽的鞋子。”</p>
“下一次约会时穿上吧!”</p>
“可是……”</p>
“可是什么?”佟二嘴里说着，手里把杏子从轮椅上抱到了沙发上，脸靠近杏子的脸。</p>
“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勇气。”杏子把被吻的嘴唇离开之后，脸靠在了佟二的肩膀上。</p>
“不要紧，就这样吧，别勉强自己了。”</p>
“有时候勉强自己去做并不像想象的那样难。”</p>
“没关系!怎么样?”</p>
“嗯，我说……”</p>
“什么?”</p>
“你现在是什么表情?”</p>
“干吗这样问?”</p>
“你好像在望很远的地方。和你靠得这么近，抱得这么紧，可是这样就不知道你的表情了，也不知道你在望什么了。”</p>
“你怎么啦?”</p>
“我有点不安。”</p>
“怎么这样说呢?为什么要这样说?”佟二紧紧地抱着无语的杏子。与强有力的拥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的眼光，此时像在波浪上摇晃的船儿一样，闪烁不定。</p>
佟二正在HOTLIP店里的一角接受采访。这一段时间里，他接受采访的时间好像比用在为顾客头上服务的时间要多。</p>
照相机不断地给他拍照，搞得他越来越耐不住了。</p>
“请问，您的梦想是什么?”</p>
“啊，梦想?”</p>
阿巧让一名中年妇女坐在镜子前面，那位妇女是搀二一贯的顾客。他们好像在讨论什么似的。佟二见状，终止回答问题，闯了过去。</p>
“佟二，你好忙呀!你现在不得了哟!”那位妇女说道。</p>
“你已经有预约了?”佟二问道。</p>
“没有，我看见你太忙了，今天就只好找阿巧了。”</p>
几天前，阿巧晋升为设计师了。按他的水平，基础还没有学好，可店长却同意他晋升了。</p>
佟二并不想把自己的客人交给阿巧接待。</p>
佟二不明白周围发生的事情，只感到自己很尴尬。</p>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别人采访、谈自己的梦想可以浪费时间，真不如把这些时间用来给顾客服务。”店子关门之后佟二找真弓想搞清楚情况。</p>
“佟二和阿悟被大家期望着成为店里的招牌。”</p>
“用我们招徕顾客?”</p>
“阿悟对此表示很乐意呀!”</p>
“我们不就是被当成招徕客人的熊猫而已吗?”阿悟的口气很轻松。</p>
“阿巧晋升为设计师，同样是为了对付我们的顾客?店长上哪儿去了?”</p>
“弄钱去了吧。”</p>
“弄钱?为什么弄钱?”</p>
“为了扩大店铺业务吧。”</p>
“什么?”</p>
“阿悟!”真弓看着阿悟，大概是想示意他不要多话。</p>
“趁这阵子热还没有消，增加店面，让你，或者是我去当店长。”</p>
“增加两个店铺?”</p>
“真弓好像也是被考虑对象，可能增加三个店铺吧。”</p>
“等等，你和真弓都知道这事了?”</p>
“佟二，电话!”阿巧走过来叫道。</p>
佟二带着一副怃然的样子去接电话：</p>
“喂，哦，是你呀，好大的胆子呀，居然把电话打到店子里来了。”</p>
“现在已经下决心了到我们店子里来吗?”平泽惠子正在外面用手机给佟二打电话：</p>
“这样吧，给我一点时间考虑。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正在打电话的佟二被阿巧看了一眼。接着阿巧就走过去了。</p>
佟二回到家中，打开灯，把买的啤酒放下，又把荷包里的零钱掏出来。他每天回来之后都会重复这套动作，可是今天却在荷包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用很秀气的字写着五月的电话号码。</p>
佟二的心里顿时涌起对往事的怀念……</p>
他打开啤酒，一口气喝了不少，然后顺势照纸上面的号码拨通了电话。</p>
“喂，你好!”对方说道。</p>
“喂，我是冲岛佟二。”</p>
“啊。佟二?怎么了?”</p>
“没什么，刚才在衣服荷包里发现了你给我写的电话号码，所以给你打一个电话。”</p>
“哦，是这样。我以为你早就把它放在衣服里洗掉了咧。”</p>
“险些洗掉了。我想你大概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p>
“我?”</p>
“我想上次你不可能是碰巧经过那里吧。你说的预备班的同学会一般是不会被你忘掉的。”</p>
“啊，我丈夫回来了，对不起，我再给你打电话吧。”五月把电话挂断了。</p>
佟二只得把电话筒放下，然后猛地倒在了床上。</p>
店长什么事情都不告诉自己；五月的老公一回来就赶紧把电话挂断；杏子被紧紧地抱住后眼里流露出不安……</p>
唉，佟二觉得一切都那么虚无缥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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