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原本熟睡的皇甫珍不知为何突然醒了过来，她困顿地揉了揉眼，迷糊地看着四周。</p>
细细的低语声好像从窗外传来，听不清楚说些什么，但可以确定有声音。</p>
她动作迟缓地起来，披上一件外衣，点燃房中一抹烛火，穿起绣花鞋，疑惑地走到门口。</p>
她所住的是相连的雅房之一，花厅与寝室都在同一个空间里，非常宽敞开阔，而皇甫卫则睡在她隔壁房间，房前是一片小园林，围绕着一座石亭。声音似乎就是从前庭传来房。</p>
到这时代住了一段时间，她早习惯了夜晚的宁静，外头的声音虽然细小，但还是把她吵醒了。</p>
靠近门前，声音开始变得清晰可辨，她迟疑了下，俏声地移到一旁的圆形小窗。</p>
透过窗子往外一看，前庭里站着两个身影，一个高大、一个娇小，她乌黑的眼眸霎时一亮。</p>
许如蝶脸上布满了委屈，看着在她面前的皇甫卫，「皇甫大哥，你、你为什么突然跟皇甫珍一起出游？为什么你们的感情又变好了？」她越想越不甘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干脆起来找人问个清楚。</p>
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站在皇甫大哥身边？凭什么她可以当上皇甫山庄的少夫人？一个低下、山野农夫的女儿，既没才华也没美貌，她怎么配得上皇甫大哥？</p>
怎么可以？！</p>
皇甫卫一看到她，又想起今晚她在厅上故意话里藏针讽刺妻子的事，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我何必要跟你说吗？」不过是一个世交伯父的女儿，有什么资格问他这些？</p>
许如蝶咬着唇，气红了眼眶，「当然有必要！原本……原本这位置应该是我的！」她两手抓着衣摆，狠狠地握成拳，好不甘心。</p>
「现在的确不是你。」皇甫卫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原本两家联姻的事，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本就没有心要娶她，与许安之相交多年，他早知道许知蝶是多任性的一个姑娘。</p>
他这话像把刀戳进了许如蝶的心，痛得她眼泪都掉下来。「皇甫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我喜欢你很多年了……」爹跟大哥都劝她要放下，可她要怎么放得下？没看见时，她还可以忍耐，一年多来拚命地说服自己忘记，但是现在亲眼看见了他跟皇甫珍深情相望的样子，就像一根针一样直戳疼她的心。</p>
她没办法接受，她不要！皇甫少夫人之位原本是她的……</p>
「然后呢？」皇甫卫冷冷地反问她。</p>
许如蝶哽咽一声，再也顾不得少女的矜持，主动扑向他怀里，伸手紧紧抱住他。「皇甫大哥！蝶儿只想陪在你的身边啊！」</p>
顾虑着她的身分，皇甫卫怕一退开她就撞上石亭，挣扎了一下才使劲地推开她。「胡说些什么？皇甫家训不得纳妾，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沉声怒喝。</p>
许如蝶被他凶恶的语气吓了一跳，眼泪更是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掉，「那我要怎么办？那我要怎么办啦……」她像个孩子似哇哇大哭。</p>
皇甫卫额边的青筋抽紧，耐性已经告罄，「你要怎么办我不知道，但我这一生只会有珍儿一个人！」再也受不了她的无理取闹，他狠话一撂，转身就回去自己的房间。</p>
「皇甫大哥、皇甫大哥……呜呜……」许如蝶哭着追在他身后。</p>
「砰！」地一声，他用力地甩上门板。</p>
「皇甫大哥……蝶儿喜欢你啊……」许如蝶伤心地站在他门口低泣着。</p>
皇甫珍躲在门里看到这一切，怔然地有些出神，耳边还回荡着皇甫卫那句——但我这一生只会有珍儿一个人……</p>
心脏突然缩紧了下，她心里又甜又酸，他……对她是抱持着这个想法吗？那她呢？</p>
她眼神一黯，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了，未来……是这么的惶惶不安啊……</p>
***</p>
昨天晚上偷听到那一段话后，皇甫珍是又喜又愁，但是她也很聪明，主动避开了许如蝶会出现的地方。</p>
林以枫倒是跟她很合得来，常常带着她游杭州，吃好的、看好的，甚至带她去听清曲唱戏。知道她没带多少衣服过来，也热心地拉着她去买了整个杭州最贵的织造品，当然这些都是从头到尾陪在身边的皇甫卫出的钱。</p>
原本两人之间还有些淡淡的不自在，就在这些日子里，也渐渐地变自然，皇甫卫放在妻子身上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更温柔，而皇甫珍的笑容，也是一天比一天还要甜蜜。</p>
林以枫敏感地察觉到这些改变，但她也不好说什么，而许如蝶跟她吵了几次要跟着出门，都让她打了回票。</p>
夜里，皇甫夫妻还是照样分房睡，皇甫卫不想太心急吓走她，而皇甫珍也没想到这一点，只有许安之跟林以枫两人对这点是雾里看花，有看没有懂。</p>
许安之自从被皇甫卫威胁之后，也就不敢放任妹妹去招惹他了，为避免大家再见面，他就让皇甫夫妇自己留在房里用膳。</p>
坐在石亭里，皇甫珍满足地轻叹口气。此时天上挂着一个好大、好圆的月亮，园子里又处处花香，这应该就是人家说的花前月下吧？</p>
「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挂着甜甜的笑意，她闲来无事开始数起天上的星星……太多了，数不完。</p>
伸在半空中指指点点的小手，让一双大掌给抓了下来，皇甫卫笑睨着她。「吃饭数什么星星？」</p>
「星星好美，像一颗一颗的宝石。」这个时代没有太多的污染，星空近得就像在眼前，一张手彷佛就能抓下一颗星。</p>
「你喜欢，我送你。」皇甫家什么不多，宝石倒是挺多的。</p>
她只当他在说笑，拿着筷子高高兴兴地吃饭了。「好啊，改天送一盒星星给我挑。」</p>
知道她当他在说笑，没关系，等回到洛阳，她就会知道他从来不说笑。</p>
两人在花前月下的气氛里，开开心心地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只可惜，这种好时光维持不久。</p>
「咳。」许如蝶突然从圆形的园林门口冒了出来，还故意发出声响，身后跟着两个丫鬟。</p>
「许姑娘。」皇甫珍讶异地看着走近石亭里的她。</p>
而皇甫卫一看到她，脸色就沉了下来。</p>
许如蝶强忍着心里翻腾的醋火，使劲地捏着自己大腿，脸上才得以展露出歉然的神情。</p>
她柳步轻移，缓缓步上石亭。「皇甫大哥、大嫂，前些日子是蝶儿太孩子性了，说了许多惹大嫂不悦的话，蝶儿今晚是特意来赔罪的，还请大嫂不要生蝶儿的气。」 说实话，她突然变得这么有礼，皇甫珍可没真笨到觉得很高兴，傻傻地就接受她的道歉，心里反而有种诡异的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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