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仕创意广告公司。</p>
虽说距离下班时间还有整整半个小时，但是难得老板不在家，正是摸鱼的好时机。</p>
正所谓，有山就有水，有水就有鱼，有鱼就大家摸！一群猴崽子聊着聊着，连抽屉里的零食都拿出来了，还过分地泡上一壶醇香的冻顶乌龙茶，好好的一个办公厅，当场被搞成了同乐会。</p>
一抹娇小的身影安分地躲在角落，在同事们的欢乐气氛映衬下，她显得特别的幽静。</p>
她小心翼翼地将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财经报导，连同照片一起贴在一本淡蓝色的剪贴簿上。</p>
将簿子略略地往前翻，里头清一色都是属于「莫庭远」的报导，难道这个女孩是莫庭远的Fan不成？</p>
不过也不奇怪，目前为华威总经理兼股市操盘手的莫庭远，是目前最抢手的钻石级王老五，有几个爱慕者，也是理所当然。</p>
说起这个莫庭远呀，人长得帅气有型不说，身材更是一流，超完美的身材比例，足以媲美时下最红的男模，其捞钱的能力更是一把罩，在台湾股市圈堪称第一把交椅，素有「股市金童」之称。</p>
不过他有一个小小的缺点，就是太花心！</p>
在上流圈子里，他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把妹的功夫一级棒，据闻他看上的女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追不到的记录。</p>
女孩谨慎地把报纸抚平，突然，背后一记突袭，拍响了她的心虚，低沉的正义之声，指名带姓地控诉她令人发指的恶行——</p>
「言芷云，你『又』在偷Ａ公司的报纸了！」</p>
喔哦……被人发现了！</p>
被唤作言芷云的女孩心慌地低头认错，她双手合十，语意诚恳。「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请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下次不敢了。」</p>
清脆的笑声扬起，言芷云诧异地抬眼，映入眼帘的是好友小倩笑弯了身子的景象。</p>
原来小倩刚刚故意压低了声音，害她一时认不出来。</p>
言芷云惊魂未定地轻打了小倩一下，「刚刚差点被你吓死！」</p>
「谁教你胆子小，又常要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小倩调侃。</p>
「反正报纸留在那里，最后还不是要丢掉，我拿个一张、两张的，有什么关系？」言芷云坚持「节俭」无罪。</p>
「是、是、是。」小倩发出凉凉的警告，「你就小心一点，别哪天运气不好被老大捉到，到时候他肯定扣你个千儿八百的，以恣惩戒！」</p>
小倩口中的「老大」指的是她们的老板——王进先，因为留着一脸的落腮胡，看上去还有点江湖味，所以她们私底下都戏称他为「老大」。</p>
王进先平日待手下员工还算不错，只是有点抠门，做人非常有原则，最讨厌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所以像芷云这种不问自取的行为，要是被他抓到……必定严惩不怠！</p>
「我都是趁着快下班的时候才下手的，不会那么倒霉被抓到的啦！」言芷云态度乐观。</p>
「最好是这样！」小倩打开了零食的包装袋，倒给芷云一些，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问道：「怎样？今天又有你国中同学的报导了？」</p>
芷云的老家在云林，在她上国一的那一年，她的父亲被调任到台北来，所以她也跟着转学到台北的国中就读，因而结识了莫庭远。</p>
当时，他就已经是校园里头的风云人物，班上有一半的女生都喜欢他，当然她也不例外，只是一直没能鼓起勇气向他表白。</p>
国中毕业之后，她便失去了他的消息，直到后来报纸开始报导有关他的事，她便养成了收集剪报的习惯。</p>
「听说他们公司推出一款新的手机，第一波的广告成效并不理想，打算找新的广告公司合作。」言芷云摊开剪贴簿，与好友分享她的收藏。</p>
「这件事情我已经听说。」小倩停下吃零食的动作，「同在广告界的朋友告诉我说，这个比赛已经在广告圈里形成旋风了，不少家大型的广告公司都跃跃欲试，也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想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打算一战成名！」</p>
小倩说着说着，有了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她用肩膀顶了顶正吃个不停的芷云，道：「你觉得我们公司有没有机会呀？」</p>
「什么机会？」芷云含糊不清地道。</p>
「当然是胜出的机会呀！你想想看，华威一季的广告合约，利润起码以千万起跳，万一让我们给蒙到了，到时我们的年终奖金就不用愁了！」</p>
小倩呵呵地笑着，灿亮的瞳仁里立刻浮现了两个完整的「＄」符号。</p>
「可是有那么多家的广告公司竞逐，就算排到南极也轮不到我们呀！」芷云务实的天性，瞬间浇熄了小倩满腔的热情。</p>
「我想想也不行吗？你用不着这样泼我冷水吧！」小倩没好气地道。</p>
说时迟，那时快，公司天字第一号报马仔——总机小莉传回了前方重大的军情——老大回营了！</p>
哇拷！选在下班前五分钟回来，简直是找麻烦！</p>
时光倒流回战国时期，大伙儿陷入了一阵兵荒马乱，这边忙着收零食的收零食，那厢忙着收茶具的收茶具，至于那乱丢了一地的瓜子壳、饼干的包装纸，只好能捡的就捡、能藏的就藏，务必得在龙头踏进办公室前将一切恢复原状。</p>
倒数五秒，五、四、三、二……光亮的黑皮鞋出现在转角处，还散布在各处的小喽啰们纷纷使出失传已久的「悟空」绝学——瞬间移动，在短短的十分之一秒内奔驰了两公尺半，动作快得教人眼花撩乱，硬是抢在老大踏入前，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世界恢复以往的平静——</p>
一脸屎样的老大，面色超级凝重，剃着俐落三分头的头顶上，此刻还停留着一大片活动式的乌云，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p>
办公室里充斥着肃杀之气，众人各自提高了警觉，就怕一个不小心扫到台风尾，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p>
大头目拐进了私人专属的办公室，那一声砰然巨响，让大伙儿再度确定头儿心情恶劣的事实。不过倒也还好，离整五点的下班时间，只剩下两分钟，只要捱过了这一百二十秒，外头的世界依旧美好！</p>
无预警的，阴郁的叉烧包……呃不是，是老板大人，再度踏入祥和宁静的地域，大伙儿的情绪再度紧绷到了极限。</p>
他踱到了报架前，挑挑翻翻，选定了「╳╳日报」后，就往回走，边走边翻，像在找什么新闻似的。</p>
言芷云的血压随着老板大人无心的举动，瞬间飙高到两百以上。不会真被小倩那乌鸦嘴给说中了吧？她今天真的这么倒霉？</p>
仿佛要应证芷云心中的绝望似的，一声怒吼随之响起：「是谁？是谁把报纸剪了这么一个大洞？」</p>
听说两百多年前，有个叫华盛顿的美国人，因为想试试看新买的斧头利不利，就砍掉了父亲最珍爱的樱桃树，最后勇敢地向父亲承认整件事情，结果不但没有遭受应有的责罚，反而还被加以赞赏，长大后还成了美国总统，名留青史。</p>
两百多年后的今天，有个叫言芷云的台湾人，因为月底快到了，手头比较紧，所以偷撕了几张以为没有人要看的报纸，没料到竟会被英明神武的老板大人发现……不晓得她现在效法古人诚实的作为，能获得同样的赞赏吗？</p>
只是，她这样的作法实在很冒险，根据后人的考证，华盛顿当年会那么有种，纯粹是因为他扛着一把能轻易砍断樱桃树的斧头！而此刻握在她手里的，不过是一枝十五公分的小短尺，没半点杀伤力……</p>
唉！她不敢奢望能当上中华民国的第一任女总统，只盼着老板大人能对她那微薄稀少的薪资手下留情。</p>
举起颤抖的手，芷云发出了如蚊蚋般的声量，「这个……呃……是我……报纸……是我撕的。」</p>
「跟我进来。」老大头也不回地走进办公室。</p>
「是！」芷云只能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后头。</p>
一路上，同事们不断地对她投射着无言的祝福，令她甚感宽慰。</p>
人间处处有温暖呵！</p>
铃、铃、铃……下班的幸福钟声响起，十秒内，办公室的「温暖」一哄而散，室温跟着降到了冰点——</p>
世态依旧炎凉，同情只是假象，如梦幻泡影。</p>
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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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云将剪贴簿放在桌上，低头悔过。「我知道我错了，老板，请你原谅我。」</p>
她已经有了挨骂的准备，就等着老大放马过来了。</p>
王进先沉吟了一会儿，一改先前的怒容，和蔼可亲地问道：「芷云呀，你就跟我老实说了吧！你是不是想参加这次华威举行的创意比赛？」</p>
「啊？」预期之中的责难没有降临，芷云一时反应不过来。</p>
「就是这个呀！」王进先指着她呈上来的「赃物」，问道：「你不是对这个比赛很有兴趣吗？要不然你收集这剪报做什么？」</p>
呃……其实她纯粹是对那张半身的美男子照片有兴趣而已，至于那劳什子的比赛……她兴趣不大。</p>
思虑了一下，她决定坦白从宽，因为听老大的语气似乎是有意想挑战这个「不可能的任务」，万一让他误会她有参加比赛的意愿，难保他不会推她上前线！</p>
「老板，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生来就没啥大志……」要不然她也不会大学毕业后，就一直窝在这家小公司，拿着这种不高不低的薪水，混吃等死。「怎么可能会突然发神经，想要去参加这种比赛呢？其实我会收集剪报的原因，纯粹是因为……呃……」脑筋动了下，她道：「我有个表妹喜欢华威的发言人莫庭远，所以才拜托我帮她收集剪报，如此而已。」</p>
她将事实的真相做了一点更动，极力撇清自己不愿参赛的立场。</p>
「对于这个比赛，你真的连一点点的兴趣都没有？」王进先殷切地确认道。</p>
「对这个比赛，我确实是连一点点的兴趣也没有！」芷云答得肯定。</p>
王进先掩不住一脸的失望。</p>
瞧着老大郁闷的神色，芷云劝道：「老板呀，不是我长他人志气，只是……这个比赛我听说有很多有名的大公司都有参加，我们想脱颖而出的机会，真的是小之又小，咱们犯不着趟这淌浑水。」她大胆地进谏忠言，唯愿唤醒主上混沌神智里的一丝清明。</p>
「这个我也知道呀！今天我跟老徐吃饭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呀！可是你知道他说什么吗？」王进先想起午餐时的情景，他又是一阵恼火，「他居然说：『说得也是，你那家小公司上不了台面，还是少出来丢人的好。』」</p>
他自个儿说是无所谓，可老徐附和得这么干脆，那可就欺负人了！</p>
王进先欺向芷云，恶狠狠地问道：「你说，这口气我咽不咽得下？」</p>
「咽不下！当然咽不下！」芷云识相地应和，她试探性地问道：「所以说这场比赛，你是铁了心的……要参加？」</p>
「当然，要不然岂不是默认了老徐的话？」说罢，王进先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旁的壁钟。哎呀呀！六点钟了，他得去接上才艺班的小女儿回家了。</p>
「总之我不管，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下星期六之前，把带子交给我。」他将事情全推给芷云后，打算拍拍屁股走人。</p>
「老板，你不能这样，我又不想参加，你不能把事情全推给我！」被赶鸭子上架的芷云急得从椅子上弹跳起来。</p>
「谁叫你破坏公司的公物，这个任务就当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还是你想被扣薪水呢？」王进先自认赏罚分明。</p>
扣薪水？听到这个字眼，芷云的眉头忍不住先皱了下。她的薪水已经少得可怜了，再扣下去，叫她要怎么过日子呀？</p>
王进先见芷云一脸苦瓜相，就知道她已经彻底屈服在现实的胁迫下。他立即开了一张即期支票交给她，道：「喏，这是制作费。」</p>
芷云垮着脸瞧清支票上头的金额后，她差点没昏死过去！</p>
两万块？这是开哪国的玩笑呀？就算她是个广告奇葩，面对如此拮据的制作经费，怕也很难拍出一支够水准的广告片，更何况，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广告企划。</p>
「老板，我看你还是扣我的薪水好了！」大不了，她自认倒霉！</p>
王进先恍若未闻，自顾自地鼓励她道：「你可不要小看这两万块，有效运用的话，还是可以拍出很好的广告的。」</p>
说得跟真的一样，你了不起的话，你来拍呀！芷云暗忖。</p>
可惜王进先不给她插话的机会，专断地续道：「反正你明天就去华威的网站上看看，先搞清楚这次比赛的主题是什么，跟着回去想想这个广告要怎么拍，看场地要多大，再跟我说一声，我有熟识的学校，想商借礼堂什么的，不是问题，演员方面也不用另外请，就让公司里的同事们客串一下好了，至于摄影器材的话，我记得我家里有一部中古的V8，明天我就拿来给你，就这样了，我要去接小女儿下课，我先走了！明天见，拜拜！」</p>
挥挥手，王进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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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p>
王进先在早餐会报时，正式宣布要参加华威广告征选的事情，并要求全体员工务必配合言芷云在这段时期内所有的指示。</p>
虽然这场比赛，王进先是志在参加，但被迫接下这担子的芷云仍是感到责任重大。所以，在将手头上的工作交接给同事之后，芷云便马不停蹄地逛了一回华威的网站，详阅了整个比赛的规则以及主题。 参赛规则开宗明义地写明了，禁止抄袭、窃取他人创意等一切违法行为，并明定了报名截止日，有意角逐者，不论是公司或个人，皆须在期限内完成所有的报名程序，逾时不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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