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当初表婶就看好你一定能让老爷子苦心经营的心血更往上一层楼，我果然没看错，‘须句’光今年上半年度的营收就够教人眼红的，由你们发下来的案子利润自然是没话说，有不少公司在竞争吧？” “你想说什么？”跟她多耗一分，都是浪费他的时间。</p>
李刘玉推推身旁的丈夫，示意他有所动作，别老教她烘着脸唱独脚戏，一边则笑笑，”怀儿，你也知道，这几年不景气，营造业惨淡，你表叔的建设公司经营得不太顺利，我说好歹都是亲戚嘛…”这么热络巴结的态度当然不是平白无故。</p>
李昌接到太座的指示颇为为难，又畏于雌威，只得拉下老脸为自个儿的无能寻求帮助。”怀儿，表叔的公司这次就请你多帮帮忙了。”</p>
对须句怀来说，这样趋炎附势、攀亲带故走后门的嘴脸己经看多了，完全无动于衷。</p>
“这对你是举手之劳，不为难吧？”</p>
“招标是采公开作业，没有内定名单，我无权作主。”随便带过几句，已是相当明白的答案。</p>
“你——”真这么绝情！</p>
“呵，我说堂堂李氏，什么时候也落到向后生小辈低声下气的地步了啊？”幸灾乐祸的声音掺</p>
合进来。钟芬芬领着一双儿女，不甘示弱地加入，她也清楚须句怀的好处，怎能让李刘玉那女人占了上风。</p>
“要说工程承包，我们姚家在业界的名气可比李氏响亮得多，想走后门也不光掂掂自己的斤两。”她刻薄地说。</p>
“钟芬芬，你又来搅什么局！”李刘玉一见她就咬牙切齿。</p>
“谁搅局了？李氏本来就只剩副空壳子，倒闭是迟早的事，哪个人不晓得？兴瑞，妙仪，是吧？”不忘寻求儿女附议。</p>
姚兴瑞、姚妙仪是一对双生姐弟，长须句怀一岁。弟弟样貌、体格都很普通，黄中泛白的肤色是不甚健康的，连带使眼晴看起来也含着浊色，第一眼就不讨喜；姚妙仪就不同了，她承袭了母系基因的艳丽，十足十的美人胚，身材高姚惹火，裹在银色露背礼服里相当抢眼，手指一勾轻易地就能征服男人，而她的眼神也有这样的野心。</p>
她的眼睛，一看到须句怀便移不开了。</p>
想不到这个表弟竟如此俊魅，她惊异又惊叹。</p>
“是啊。”姚兴瑞讥嘲的表情同母亲一样。</p>
李刘玉的脸色又青又白，气到极点，涨成血红。</p>
“怀，这是你表哥、表姐，小时候见过面的，没印象了吧？阿姨特地带他们过来大家叙叙旧。兴瑞现在也在搞建设，对这次‘星马’案他很有兴趣。”钟芬芬转向须句怀，目的竟和李刘玉一样。</p>
“少来了，姚家又风光到哪去？照照镜子，还不像条哈巴狗！”李刘玉冷笑。</p>
“哼，好歹总是强过你！”</p>
“姓钟的——”</p>
朝颜站在须句怀身旁，看两个贵妇模样的女人像老母鸡一般相互骂嚣，而须句怀只是冰冷麻木地旁观。</p>
洪水猛兽哪比得上人类贪邪的恶灵棗她想起他说过的这句话，这些所谓的亲戚长辈只想争他身上的利益而已，怎不教人觉得恶心。</p>
须句怀看向朝颜，像在无言地问她：你还觉得我需要朋友？</p>
她能怎么说呢？</p>
“你们在干什么！”忿然的喝止声出现，截断了难看的画面。</p>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卜家大小姐。”钟芬芬斜眼，撇着嘴道。</p>
卜钰蕾站到须句怀身前，护卫地说：”不要烦他！”</p>
“你凭什么资格说话，你父亲都得敬我三分了，何况是你这丫头，想想你的身分。”</p>
“我现在的身分是总裁特助，是须句集团的人，并且参与这次的工程筛选，你们想得标尽管拿出实力竞争，不要这时候才攀裙带关系。”她毫不畏惧地反驳。</p>
“你……反了、反了，我们本来就是亲戚，哪像你卜家，讲得好听是家臣，说穿了不过是外来的狗！”李刘玉骂她。</p>
“无耻。”卜钰蕾不为自己受的羞辱屈债，心里只替这些人对须句怀的态度气怒不平。”你们以前当他是瘟疫般避之唯恐不及，现在才又为了利益奉承又算什么！”</p>
瘟疫？</p>
朝颜望了须句杯一眼，只见他眼下极细微的一丝颤动，一闪即逝，又回归原来的冷淡，让人以为是错觉。</p>
被她这么一说，两方人马竟都心虚地面面相觑。</p>
“你这女人不要太过分！”</p>
“算了。”钟芬芬拉住儿子，瞪着卜钰蕾。”你也不用得意，跟须句家牵连过密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眼尾一扫连朝颜一同算进去，深切重复道：”都不会！”</p>
那一声仿若诅咒，阴恶地淬寒。</p>
“怀，别理她的胡言乱语。”瞠视着他们离去，卜钰蕾转身轻声对须句怀说。</p>
“我不会。”他的声音就像脸色一样平淡，深沉得不现一丝涟漪。</p>
她安心地微笑，眸波流转，旋起意外，看他身旁的人。</p>
“你是……朝颜？”</p>
“蕾姐。”</p>
“好久不见了！真高兴你还记得我，你长大许多，也变漂亮了。”卜钰蕾笑吟吟的。</p>
“蕾姐更美。”确实，卜钰蕾一身湖绿色银绣晚装，完全衬出她的高雅绝姿。</p>
她客气地摇摇头，受了赞赏的赫颜。</p>
“钰蕾，卜叔呢？”</p>
“爸爸在另一边，被几位大老缠住了，正等你过去呢。”她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若非母亲近日身体微恙不克出席，她今天的男伴应该是须句怀，从方才一抵会场她就寻找着他，才会正好介入刚刚的场面。</p>
须句怀转向朝颜，对她说：”你先待在这，别乱走。”陈家的露天会场占地数百坪，他不想待会儿找不着人。</p>
朝颜的眼光不由自主落在卜钰蕾攀绕在他臂肘上的手，及她脸上、眼中的盈甜自然。都印证了陈董夫妇调侃的话。</p>
“抱歉罗，朝颜，冷落你一会儿。”卜钰蕾不好意思地跟她告罪。</p>
须句怀只静静看着她，用眼神示意他所说的话，然后偕着卜钰蕾穿过会场。</p>
朝颜心底升起一阵难受，是很不期然的。</p>
他明明说过，他没有朋友……</p>
难受缓缓转成模糊熟悉的刺疼，让她不舒服。</p>
“没想到你会带她来。”终于，卜钰蕾忍不住好奇地开口。她以为须句怀根本不会留意这女孩的存在，他绐她的感觉一直是如此，漫不经心、视若无睹，遑论还带她参加宴会了。</p>
他虽孤冷，但绝绝对对不缺女伴的，社交圈内不知多少名媛千金殷望着他，并不需要就地取材找上朝颜这个寄居的小女孩，也难怪卜钰蕾觉得好奇。</p>
难道只是一时新奇，带她出来见见世面？</p>
须句怀的眼晴看着前方，”你以后会常常见到她的。”</p>
“怀？”她听不懂。</p>
“关老！何董！”</p>
“须句总裁，难得难得！”</p>
他陆续加入卜明达与几位政经大老的谈话圈圈，而卜钰蕾也适时扮演好自己的现任角色，成为沉默聆听的贴身助理。月夜浪漫，和风怡凉，交响乐团轻轻奏起德弗乍克的小步舞曲。</p>
朝颜放下酒杯，发现虽然一个人站在角落也未必安宁，那柔扬的乐声真美，以致她必须推拒一一前来邀舞的男士。</p>
没想到须句怀会离开这么久，留她孤孤单单的，成为四周最落寞的一抹影子。</p>
再次见到卜钰蕾，感觉和前两回一样。她不希望如此，却仍是让那郁闷袭住。</p>
她看得出须句怀对她的温柔。</p>
我有你就够了——他为何还要这么说呢？</p>
“不知道换我试试会不会成功？”</p>
她倏然回神，为这声音。”游大哥！”</p>
游深哲闲适爽朗的面容永远如此亲和。”这么美的月色、这么棒的音乐，不跳支舞岂不浪费，小姐，赏个脸吧？”</p>
朝颜没有反应，眼神是忌讳而歉意的。</p>
看她的模样，他脸上的笑意敛了些，却是理解的。”你的事，深怡跟我说了。”</p>
“游大哥……”</p>
“别这么歉疚的表情，你又不欠我。”他说，很有风度。“我明白。”感情这件事本就不能勉强。</p>
朝颜低下头。</p>
游深哲将心中的落寞收起，看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倒是我那妹子才麻烦，你别低头了，我现在比你还抬不起头来，末战即败，我这笑柄已经娱乐她好几天了。”难得被游深怡逮到他的笑话，别说安慰了，那妮子想到的只有雪上加霜，狠狠耻笑了他一番。</p>
这确实是深怡会做的事。朝颜同情地看他，只见游深哲眨眨眼，又叹了声。</p>
“好难过啊，我现在才发现自己人缘好差，都没有人肯安慰。”语毕，又看她。</p>
她被他看着看着，终于忍俊不住，伸出了手。</p>
“可是我不会跳舞。”</p>
“没问题，跟着我！”</p>
“一曲喔。”只跳几分钟，她想须句怀还不会回来。</p>
“我的荣幸，来！”他满足地笑了。</p>
她大胆违拗了须句怀的叮嘱，随游深哲加入中央舞池。或许，朝颜自己想，她是有一点点故意的。</p>
“没想到会在这遇见游大哥。”</p>
“是啊，真是不错的巧合。”他引领着她，“看，不难吧，你有天分喔。”</p>
两人的脚步很完美地配合。</p>
“我会等的。”他突然说。</p>
声音微低又夹杂着乐曲，朝颜听得不是很清楚。”嗯？”</p>
游深哲没有重复，反而若有所思地问道：”刚刚看你一个人站在角落，似乎不大愉快的样子。”</p>
“会吗？”她轻怔，不晓得自己的模样这么明显。</p>
“你在等人，男伴？”他知道一定有人陪她。</p>
“我的收养人，他有事先暂时离开。”朝颜坦白说。</p>
“我没料错的话，他是不是……须句怀？”</p>
“你怎么知道？”</p>
“真的是他！”游深哲的眼光落向她后方，皱起眉，有些不明所以。</p>
朝颜听了顺着他的视线回头，身子跟着一僵。不知何时，须句怀已摆脱卜钰蕾回到原来的地方，冷眼穿越舞池俪影看她和游深哲的轻舞言欢。</p>
“他好像比你更不愉快的样子，我该不会做了什么不当举止吧？”素闻须句总裁性情古怪，想来是真，他居然会是朝颜的收养人，未免太年轻了！游深哲颔首回迎，心里不解。</p>
须句怀完全不动，冷冷直视着朝颜，直到乐曲结束。</p>
她明白今晚的和谐已烟消云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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