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头戴青木冠,身披葛布衲衣,身背玄色长剑的道士施施然走向人群。 “都让让,让一下,让贫道看看是什么妖邪作祟。” 这道士的相貌十分奇怪,眼眶黝黑,双眼塌陷,两腮无肉,尖嘴下巴两侧还散出六根鬃须。 如果是深夜无人的野外,他们见了对方这副尊容,一定会被吓得半死,但现在对方以道士的身份出场,人们更关注他的行头,对相貌倒不那么在意了。 村民们纷纷散开,又随着道士的进入聚拢到一起。 这道士低头去看甘宁的脸,故意一惊一乍大声道:“糟糕,竟然是非常难缠的北地紫狐!所有人都散开,看本道驱逐此邪祟!” 众人慌忙退却到三丈以外,只留下甘家父母离儿子很近。 道士也不在意,将桃木剑持在手中绕场一周,踏出驱鬼做法的天罡步,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用桃木剑对着甘宁的脑门一指,那符纸便顺着剑尖飞过去,贴在了他脑门上。 甘宁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发出嘿笑声:“何方道友,竟然在这里坏我的好事!” “邪祟!休得多言,与我一战!” 不知从哪里飘出一个纸人,这纸人飘飘忽忽,手臂和双腿竟然在空中灵活动弹,吓得村民们后退发出惊骇声。 道人周身席卷起一股龙卷风,与那飘荡的纸人进行搏斗,手中的桃木剑好像真是在刺向纸人,双方似乎还斗得有来有回。 村民们不断惊叫出声:“嚯!太骇人了!” 双方战至五六个回合,道人突然施展出一招顶风刺,双手握住剑柄刺向天空,后脚跟也非常风骚地抬起,使得风劲向上吹动,把那纸人竟然吹的老高,被一阵西风卷过,顿时无影无踪了。 戏演到这一步,连甘宁都十分佩服,黄朗道士的法术不管杀伤力怎么样,但看起来就非常漂亮,像极了高超的仙人手段。 他悠悠地睁开眼睛恍惚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爹娘已经激动地跪倒在了地上:“感谢道长救我儿子,感谢道长!” 他们连忙把刚假装清醒的甘宁按跪在地上:“儿啊,赶紧跟爹娘一起谢谢道长。” “感激的话要说,道长的恩也要报,可惜俺这家里穷,道长需要的话,我们一家愿意拿出全部钱财。” 甘宁扭头看向父亲愣了,他为了儿子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这道人笑着摇了摇头,上前把甘父和母亲扶了起来,眨了眨眼捋着胡须说道:“贫道黄精子,是从海外仙山蓬莱而来,为的是寻访天下有仙缘之人。” 甘父心底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道长是要打自己儿子的主意。 黄道长见甘父不搭茬,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你这儿子,先天缺金木水火,后天阳衰,主星晦暗,客星不明,肩头三把火缺两把,脚下五灵根缺四根,阴阳循环不畅,天生易招阴邪……” 道长这话尚未说完,娘亲倒抽一口气险些又昏过去, 甘宁连忙把母亲扶起,对着道长疯狂使眼色,让他把这些严重的话略过去,直接说结果。 “但是此子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修道天才,贫道愿将他收入门下,拓补其五行所缺,调理其阴阳,重占主星,位移客星,重修肩头三把火,培育脚下五灵根,使其得天独厚,得道成仙,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野,与日月参光,与天地为常。反正总是一句话,他将来一人得道,你全家鸡犬升天。” 情况总是朝着甘宁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这位黄大仙知道它自己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么?反正农村人不会对这些话感兴趣的。 不管怎么样,对方已经施展出了浑身解数抛出戏眼,自己必须接住并且圆下去。 “道长所说的样子,我好像已经看到了,得道飞升,财运无穷,可保咱们家五代昌盛,富贵平安。” 甘父认可地点了点头,问甘宁:“娃呀,你愿意去当道士嘛?”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下如此,似乎也没有别的更好的路可走。 围观的群众倒是十分乐意替人拿主意,大声说道:“妈呀,神仙亲自登门了,这难不成是要培养神兵天将?老甘家还不赶紧答应哇。” “俺听说王朝末年,天下大乱之前,就会有道士前往人间收徒,这些徒弟就会变身神将,帮助新王一统天下获得功勋封爵,世袭罔替。” “不止如此呢,平定天下后不仅仅能封侯称公,还能够位列仙班,享受凡人香火供奉,吃仙酒仙丹,还能享用王母娘娘……” “……的仙桃。” 嗬,我说这位说话能不大喘气吗,险些就在名声上吃软饭了。 老百姓的想象力终究是神奇的,甘父也顺畅地答应了。但他答应并不是因为这些人的胡说想象,只是因为一个朴素的观点,那就是自己的儿子愿意。 千金难买儿子愿意。 尽管有收徒的事情在先,甘父还是准备了很厚重的答谢礼,一双道鞋,一卷毛皮,五块腊肉,粗布若干匹,这已经是这个并不算富裕的家能拿出的最丰厚的东西。 黄道长连连推阻,他只是受人之托前来演戏的,演出费用也早已经商量好了,这意外的收获让他难为情。 “道长,你还是收下吧,不然我这个当爹的不放心。” “师父,还是收下吧,这是我爹的一片心意。” 既然连甘宁都这样说了,黄道长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来。 黄道长终究对人间之事不太熟悉,只是在甘家的堂屋里坐了一小会儿,就感觉浑身燥热,语无伦次,而且说出的话也错漏很多,估计再让村里人多问几句,自己是黄鼠狼变化的事情都要露馅了。 “道长你今年多大了呀。” “八百多岁。” “八百年前是什么时候?我听说书先生说六百年前三界大劫,无数神仙都陨落了,道长你那个时候在干什么。” “我……” “仙师你见过我甘家祖宗没,听族谱上说,我们甘家前朝雍朝的忠臣,因为对旧朝忠心耿耿,不愿意接受新朝,才带着家人来到这偏远西地躲避。” “仙师你胡子为啥这么长,这么硬啊,他的脸跟黄鼠狼很像哎。” 妈的,要汗流浃背了呀。 甘宁此时连忙起身说,师父,我们是不是该上路了。 “咳咳,对。”黄道长如释重负,连忙起身对甘父说道:“千般不舍,终有一别,甘父请放心,等这孩子得道成仙后,千里之遥也不过瞬息之间,到那时就能回来看你。” “好吧好吧,黄道长,这孩子踏实肯干。聪明智慧得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也许他上辈子真的是仙家的人呐。既然您说他能当神仙,我信你,我们也不想因此耽误了孩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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