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城外

五月成夏，太阳仿佛树上的火把，炙烤着一条黄土铺面的古道。 一个落魄人影从道路旁的林间走出，长呼一口气后靠在了一棵矮树下，他把草鞋脱下，将脚暴露在光影之中，似乎这样能让他舒服一点。 阳光穿过树叶照在他的身上，只见他身上穿着宽大到不合身的灰袖布衣，脸上一条一条的淤痕让他原本就有些黑的脸上看上去更见肮脏。 不过从此人的眉眼，依然可见是一位少年。 休息片刻，这少年从自己脖间拿出一条细线，接着将细线从头顶放下，细线垂下的同时一根一寸长短的银针在少年眼前不停旋转。 待到停下，银针指向了东北方向。 若是有识货之人在场，便能识别此针乃是沧南宗弟子外出必备的物品，归子针。 那这位少年，自然就是前尾村少年余生了。 “前面好像有城池。” 顺着银针所指的方向，余生的目光穿过一片茂密树影，只见在这条古道的尽头，有一排城头凸起。 距离与丁冬分开已经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余生跟着归子针的指引和白蛇的帮助走到了这里。 余生发现，只要白蛇所在的地方，寻常野兽都不会靠近。 而且，这两月来不管什么天气，余生都不曾感觉到寒冷或者炎热。 因此此行到现在虽然艰辛但并无太大危险。 隔着袖子触摸此时缠绕在腕间的白蛇，感受着指尖处白蛇带来的清凉感觉，余生心中对于白蛇的来历越发好奇。 当然，内心对于修行一事也越发渴望。 收起归子针，余生心中开始思考。 说实话，余生并不想进城，因为他此时的装扮就是个乞儿的形象，进不进得去是一回事，就算进去能不能出城也是麻烦。 可，见这城的规模，若是绕路，便又要走很长一段冤枉路。 “算了，还是进城我们走吧，小龙。” 余生将磨出好几个洞的草鞋穿上，起身靠着树丛向城墙走去。 走了一会，余生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城墙的高度。 因为他发现城墙越走越高，道路也越来越宽，直到半个时辰后，余生才看清了城墙的原貌和城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余生见过最大的建筑就是平阳城，但比起眼前这座城池，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城墙由一块块石桌般大小的青石堆砌而成，墙上设有三门，正门最大，两旁略矮。 正门上方，赫然刻有三字。 “朝夕城” 余生仰着头，眼中带着震撼。 朝夕城靠南百步之外有一家茶馆，茶馆装饰简单，但实木红漆，因此十分瞩目。 茶馆面朝城门，挂着布旗，写着‘平常茶馆’。 此时茶馆内与平日一样，热闹非凡。 “老板，怎得如此怠慢，我的碧翠青呢！？” “老板，结账！” “小二，来两斤上好的黄牛肉，记住要连筋！！” “你们说，今年城主这批孩子能不能成啊？” 这句话让原本喧嚣的茶馆内，有了片刻的安静。 说话之人，乃是一名粗犷男子，说话的同时手上拾筷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 而回答他得，是一名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从脚下的行李来看，应当是出城远行之人。 “难虽然这些年城主到处寻找适龄聪慧之童，但修行可谓鸡中寻凤，概率比你老张做驸马还小的多！” “去你妈的！” “哈哈哈”两人的对话，引得茶馆中笑声阵阵。 或许是这个话题比较脍炙人口，许多茶客也加入了进来。 “我说不一定，据我所知，城主亲孙陈年少年天资卓越，我还听说，城主花了大价钱专门请我鸿国国师给其看过，确实是修行之资呢。” “扯屁，我鸿国一百多城，一个小小朝夕城城主能有多大本事让国师出面，估计就是哪家野道为了钱财随口奉承几句，城主就当真了吧。” “谁知道呢，反正也不关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事，我看啊，咱们也别瞎操心了，我听说北面那边又打仗了，估计很快就要征兵了这世道又有几家流离失所” “是啊是啊，这年头像咱们这样能坐在这里喝茶闲聊的，已经是神仙一样的生活了” “没错，欸你看那边那个小乞儿真可怜啊。” “嘿哟，老张头，你善心大，干嘛不去给那小乞儿些钱财。” “滚滚滚没那闲钱” “哈哈哈” 余生的身影从林间走出，阳光下，他消瘦的仿佛没有影子一般。 热闹的城门口，人群从两侧门中，进进出出。 形似拱门，高约三丈，宽有两丈有余。 透过城门，依稀可见内部繁华热闹的景象。 城门口两侧，几名穿甲的士兵位列左右，虽然站立，但从他们的站姿并不整齐，甚至有些随意。 他们打量着人群，见到行为古怪的人便上前呵斥查看。 显然，余生的着装来看，是属于古怪一列。 “站住，乞儿！就说你呢，退到一边站着别动！”一名士兵拿起靠墙的铁矛，指着在人群中的余生，大声喝道。 余生受惊一愣，只得乖乖退到墙角。 人群中投来一阵目光，有嫌弃，有怜悯，但更多的是冷漠。 “哪里来的乞儿，朝夕城严禁乞讨，滚！”这士兵大声说着，身上的盔甲也随着他的声音发出‘叮叮’声。 余生虽然年少，但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自然不会被士兵吓到。 心中更多的是委屈跟愤怒。 抬起头，说道：“我不是乞儿，我只是赶路路过，进了城就” ‘嘣—’ 话未说完，那士兵便一脚踹在余生的腿上，余生一个踉跄差点倒地。 “你当老子傻子嘛？像你这样说的乞丐，每天不下百来个，进了城就东躲西藏，行偷做贼，赶紧滚，不然老子打死你！” 余生忍痛站起，带着怨气看了那士兵一眼，打算离开。 但那士兵似乎被余生的眼神激怒，怒笑道：“好小子，敢瞪我，哈今天老子要打死你！” 士兵放下枪，向着余生走来。 枪是架势，放下枪才是真动手。 “妈的，敢瞪老子，找死！！” ‘嚓—嘣—’ 一拽接着一脚，余生这次被踹到地上，身上原本就稀烂的衣服也被扯开，多了一道口子。 “哎呀，哎呀！” 打骂声惹得几名妇人叫喊着跑进了城。 但大多数人好似见怪不怪，城门依然有序。 “等下！” 突然，人群中响起一道清亮的喊声。也是在这喊声响起后，那士兵立刻停止了动作。 转过身去，见到来人后，士兵脸上迅速笑媚道：“年少爷，您怎么来啦？” 一名高挑少年站在人群之外，身上淡蓝色的蚕丝纱衣随风轻轻扬起。 余生向他看去，他也向余生看来。 随着他的目光，在余生的胸口处，一张黄色纸符露出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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