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灵青虞支付的“秘密”，“前台”卡壳了。 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其他人注意到这个方向的动静，忍不住看了过来，却又不敢靠近，怕前台突然的动作代表什么未知的变异。 灵青虞却很淡定。 严格来说，她这算卡了bug。 只要有规则的地方，就会有聪明人琢磨，如何钻空子。 这并不奇怪。 灵青虞前世所在的世界，社会主流风气对这种钻空子，踩灰色地带的行为，还是比较鄙夷的。 这个世界的老百姓们也差不多。 但放到修行者中，又是另一套标准了。 修行者上的第一课，就是揭露这个世界运转的本质： 【有些规则存在，因为它们是构成世界的基石和真理。 有些规则存在，是制定规则的人为了方便管你。】 【尽可能理解并掌控前者，根据自身情况决定是否要违反后者。】 这就需要修行者拥有足够的机变和判断能力。 而鬼蜮属于其中最复杂的一种情况。 因为它两线并行。 作为司掌“秘密”的神只陨落后产生的神国变异，它本身自带“秘密”的权能，这是构成鬼蜮的核心，不可违逆。 不遵守涉及到“秘密”的规则，肯定活不下去。 但严格遵守就能活下去吗？ 当然不。 你不是鬼蜮的居民，你只是个卑鄙的外乡人，你居然不挨家挨户闯进去，翻箱倒柜搜刮殆尽，没事手贱杀两只村民的鸡，反而这么守规矩？ 这不合理！ 以鬼蜮的机械运转方式，很可能因为你的循规蹈矩，从而判定你是本地居民。 那就永远留下吧！ 如此一来，测试并判断什么是核心规则，什么是边角料规则；什么能违反，什么不能违反，就特别重要。 就拿灵青虞现在的操作为例。 过去有一位成功活着离开乌衣巷的东夏王族，对乌衣巷的世界观做了大概的汇总。 没有写太清晰，怕指向性太明确，又被判定为“至关重要的秘密”，反而惹来乌衣巷降临。 只有寥寥几句话，很像谜语人。 【有人的地方，就会形成聚落。】 【死后的世界，根据人类生前的认知运转。】 【外乡人踏入，第一站是找个临时落脚点。】 【不要随意去别人家，你不知道屋主是做什么的。】 【牌楼和庙宇能保命，但要放亮招子，别钻了不该钻的庙宇，沾了不该沾的牌楼。】 如此种种。 还有小学生涂鸦一样，歪七歪八，都不知道究竟画了什么的地图。 但光是这份提醒，已经很够用了。 因为它揭示了乌衣巷的核心运转原理。 秘密是见不得光的老鼠。 但在这片只被月光笼罩，没有其他光芒，主人又已经陨落，最后残余的力量是把猫猫们排斥出核心的国度。 原本该被封压的老鼠们反而摇身一变，成了鬼蜮的主要居民。 又因为“祂”是人类升上去的神明，所以对人类社会运转的认知，还有一部分停留在人类时期。 客居于此的居民，自然不能要主人的强。 所以，秘密们的生活方式，居然是按照人类社会那套来的。 每个新来的秘密，都被视作“远道而来的外乡人”。 既然是外乡人，最优的做法，当然是先找个客栈、旅社住下。 而不是贸然去敲别人的家门。 灵青虞则注意到另一点。 既然秘密有了生命，出现后的第一件事，也是干掉自己的“主人”，从而获得真正不受控制的新生。 那它们会不会像所有生物一样，拥有求生的本能呢？ 为了测试这一点，她决定拿逻辑悖论卡一下前台。 牌楼的压制作用，对玉阙境以下，自然是绝对的，能把他们压到只剩普通人的实力。 对玉阙境之上，却只能做到弱化。 灵青虞现在是白泽境，又因为东夏王族的身份，在月光和黑暗处有加成，相对而言，保留的力量就更多了。 所以，她非常干脆地在纸上写下【我要交换的秘密是——我可以轻易杀了你】。 如果灵青虞的实力不足以干掉“前台”，这就不算是秘密，只能说是妄想，自然无法成功落笔。 负责登记的纸笔，只能写下秘密。 可既然写下来，就证明鬼蜮判断，她真的能干掉对方。 倘若“前台”收了，就证明它不是一个活着的生命，或者一个独立的个体，仅仅是某种规则的显化。 偏偏“前台”为难了。 那就证明，它确实有求生的本能。 它不想死。 可现在的状况是，它不得不死。 因为灵青虞写得很取巧。 “我可以杀你”，而不是“我已经杀了你”。 涉及到他们两位的秘密，又只是“可以”，并非“已经”，加上两位当事人都还没死，乌衣巷里自然不会诞生一个新的“前台”，用来追杀灵青虞。 而是让“前台”自己去解决。 这很合理。 问题在于，乌衣巷已经判定，灵青虞那句“我可以杀了你”是货真价实的，包括后面的两种杀法，都得到鬼蜮的认定。 也就是说，“前台”真要去追杀灵青虞，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不追杀行不行？ 当然不行。 正如“客人”被规则制约一样，“前台”同样被规则制约。 哪怕在现实世界，一个前台收银员，面对客人递过来的，货真价实的钞票，也没有不收的道理。 可一旦收了，就代表这个秘密正式“诞生”，也意味着灵青虞和“前台”之间就必定要角逐出一个胜负。 客人若是有没解决的麻烦，确实不能入住。 员工若有没解决的麻烦，就能继续工作啦？ 老板的态度难道不会是，快快快，把你的麻烦解决了，别给公司带来困扰？ 再解决不了，把你开了哦！ 正因为这种两难的情况，“前台”在漫长的卡壳后，最终还是无法抵抗规则的制约，不得不收下这张写有秘密的登记纸。 房费支付成功，确认灵青虞从现在这一刻，到明天这个时间段为止的成功入住。 然后，就见它对灵青虞投以一个虚假的、营业的、完美的微笑，拿出一把钥匙。 蝼蚁尚且贪生，它当然也不想死。 但现在的情况是，就算灵青虞次日不入住，不要把它干掉。 它没解决灵青虞，也是要下岗的。 秘密落笔的那一刻，无论灵青虞杀不杀它，它都必死无疑。 唯一的自救之法，就是抢先把灵青虞杀死。 实力不济的情况下，就只能利用自己的职权，以及乌衣巷的规则了。 譬如，把灵青虞分到“房费”价值范围内，最危险、最凶残、最有可能杀死她的房间。 灵青虞愉快将钥匙接过。 风险与机遇，从来并存。 最危险的房间，必定也是蕴藏最多秘密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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