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寒风肆意,吹过心尖,翘首以盼的时刻,最终降临。 压着内心的恐惧,和些许激动,搭上新娘如雪般白皙,如丝绸般柔顺的纤纤玉手,走过铺满红布的庭院。 众目睽睽之下,握着那只手,更多的似乎已经不是恐惧和埋怨,而是藏在心底的祝福。 在她大喜的日子,何千缘恨不起来,毕竟同窗一场,也曾经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如果没有那件事,除了林炫,何千缘最在意的就是她了…… 缓缓走过人群,步入正堂,卫隐早已等在了那里,徐啸杰站在一旁,神色凝重。 卫隐脸上挂着一抹笑容,一个很寻常但奇怪的笑,既像是新婚之喜,又像是久别重逢之乐。 他什么意思? 一路走过来,身为新娘的叶宿清紧张很正常,但何千缘好像更慌张,手心都是汗。 一直握着手,叶宿清早就察觉到了,“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紧张?” 叶宿清慢慢走着,低声问道。 “没事……与你无关……” 故作镇定的声音,都颤抖起来,牙关哆哆嗦嗦的,响着。 何千缘低着头,搀着叶宿清走过这漫漫红路,透过纱质的盖头,叶宿清却看不清她的神情。 叶宿清知道,她早就不配了…… 新娘服长长的拖在地上,随着叶宿清的步伐,在地上划过浅浅的雪痕,记录着每一刻。 “快看,新娘子好漂亮啊!” “是啊,叶小姐可是九洲数一数二的美人”。 “卫公子真有福气,娶到这么一个美娇妻……” “还不是完颜长老的……” “嘘,小声点,什么日子还提这个……小心惹火上身……” “对对对……” 果然,还是为了家族…… 终于要到堂前了,这一路走过来可把何千缘憋坏了,迫不及待的想逃离这里。 “你……对不起……” 就在松开手,转身的那一刻,叶宿清弱弱的,诚恳的声音击中心脏,何千缘愣住了。 这一声,比所有的话语,都要……狠毒。 从此刻起,何千缘的信念有点崩塌了,不……应该是粉碎。 低着头,沉着脸,站在了原地,要不是莫以尘拉了她一把,她还呆愣着。 仪式正式开始,在众人的见证,或者说是在徐啸杰的面前,卫隐牵过叶宿清的手,走上堂前。 “怎么是徐家主来做伴婚?” “是啊,不奇怪吗?” “谁不知道徐啸杰和叶宿清,自小青梅竹马的,请他来,这是……” “还看不出来吗?这是在明面上要他们断干净,一了百了……” “这样啊……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 卫殇和叶湫已经坐在了堂上,笑脸相迎两位新人,完颜耀坐在一旁,算是见证人。 这次,好像有几个大家的家主没有来,像百里畅,漆佬,蓝肃,韩翡,巫马明。 都没来……估计是在筹划出征的事,婚礼嘛,来个有点地位的人,送上贺礼就行了。 还是出征,拔的头毛,才更能收拢人心。 不过,巫马家反其道而行之,倒是来了重分量的人物,巫马泽和巫马聪都来了,只留巫马老先生在家。 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这一家子,感觉都是神神秘秘的。 卫殇的笑很真实,就是儿子娶亲的喜悦。 而叶湫,那神情明显就是装出来的,更多的不是对女儿的祝福,而是对权势的渴望。 也正常,叶家攀附卫家的事,九洲人尽皆知,只是没有几个人敢说而已。 “吉时到,新人结拜……一拜天地,盼来生重逢;二拜高堂,谢父母之恩;夫妻对拜,愿此生无憾,一生为你……送入洞房……” 叶宿清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进了内室,卫隐留下来招待各大世家。 接下来就是宴席,然后这场轰轰烈烈的婚礼,就结束了。 也该出征了…… 纷纷入席,落了座,已是半夜三更了。 一夜下来,人们都有点困意,但还是要保持微笑,强撑着吃点,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看着满盘的佳肴,何千缘一点胃口都没有,一筷子都没动。 莫以尘坐在她身旁,看她失落的样子,很是心疼,目光所至都是她。 直到徐啸杰坐了下来,何千缘才恢复点正常,毕竟受伤最重的……是他。 “徐啸杰,你不吃点吗?累一天了……” 呆若木鸡,片刻后,徐啸杰苦笑一声,摇摇头。 “不了,我还在服丧期,这种场合不便久留,我还是……先回学府了……晚安……” 徐啸杰起身,浑身没劲的样子,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门,消失在黑夜里。 背后的热闹,再也吸引不了他了。 堂上的镇定自若,是堂下多少次的自我暗示,心里多少次的斗争换来的,这其中的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 喜悦能传递,悲伤也能传染,就看哪一方的实力强了。 显然,喜宴的热闹感染不了何千缘粉碎的心,只剩透心凉的悲伤了。 瞟到手旁的酒壶,心一狠,执起一杯酒,灌进肚子,烈酒入喉,好像真的能忘却所有的一切。 看来,古人诚不欺,酒真是个好东西。 一杯,两杯……数不清了…… 第二杯的时候,莫以尘就扣住她的手,不许她再伤害自己了。 什么都没吃,拼命地灌酒,还不是惩罚自己吗? “别喝了……你要是难过,打我骂我都好,别伤害自己……” 根本劝不住,尤其是何千缘这样的犟驴脾气,十头牛都拉不住。 就算肚里再难受,硬着头皮也往里灌,能忘记一会儿,也好。 周围越是热闹,何千缘心里就越不是滋味,独一份的寒心。 卫隐执酒杯,向各桌道谢,“感谢忙里抽闲,赏在下一份薄面”。 “卫公子客气了,恭喜恭喜……” “多谢……” 转着转着,卫隐径直来到何千缘的桌前,笑得温和,神采依旧。 “马姑娘,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敬你一杯”。 根本没怎么喝过酒,何千缘已经醉了,脑袋晕乎乎的。 “好……喝一杯……” 何千缘撑着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莫以尘扶着她才勉强站稳。 刚想拿起酒杯,肚子里一阵翻滚,涌上喉咙,顿时恶心极了。 捂着嘴,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莫以尘微微颔首,请过辞,急忙追了出去。 众人疑惑的看向卫隐,他拿着酒杯,手僵在半空中,脸色有点凝重。 “……呵……” 青筋暴起,攥紧了杯子,吱吱作响,都快爆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旁边人刚吃到嘴里的东西,怎么也不敢咽下去。 不偏不倚,就卡在喉咙上,难受死了…… 侍卫颤颤巍巍的走近,“公子?您……” “看来有人不胜酒力,大家继续吧……” 卫隐忽然换了张脸,笑起来依旧,还是温柔的,只是多少有点勉强了。 “来来,喝酒……” “哈哈哈……恭喜恭喜……” 下一秒,卫隐转过身,就冷了脸。 这换脸速度,不去学戏曲变脸,可惜了。 府里热闹非凡,外面也是灯火通明,只不过人们都回家团圆了。 街道上,只剩下伶仃的几个人,行至桥头,更没有人了。 何千缘一路憋到桥头,才忍不住吐了出来,热酒消融着路边的积雪,和自己的恒心。 “好点吗?外面太冷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莫以尘轻轻拍着她的背,握着的手,冰冰凉凉的。 吐完舒服多了,可是心里的不舒服,还是压在心头。 再不说出来,可能,就真的说不出来了。 “我不回去……我热……想吹吹风……” “……好……我陪你……” 莫以尘本来还想劝劝,但他知道,何千缘一旦犟下来,谁也改变不了。 今日,何不随着她,陪她任性一次呢? 自己也难得,任性一回。 何千缘趴在桥间的围栏上,看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和河中缓缓流动的冰水。 青蓝的眼眸闪着光芒,似是泪光,似是流萤。 “……对不起……” “什么?千缘,你……” 莫以尘有点惊讶,靠在围栏上,低头望着她被碎发遮住的眼睛,努力寻找着答案。 “呵……一句对不起,就能化解所有的怨恨……真是可笑……” “千缘……” 何千缘冷冷的笑着,是讽刺,也是自嘲。 “凭什么……他们夺走我的一切,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请求原谅……一句对不起,我所有的努力和怨念,都成了笑话……我还真是个笑话……” 说着说着,一滴苦涩的泪,从脸颊划过,坠落尘间,都是心碎的声音。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 莫以尘伸出手,想拭去那一痕泪,何千缘忽然抓住他的手,挡了回去。 “还有……你,管东管西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何千缘抬起头,晶莹的泪珠挂满了红扑扑的脸,眼神中透露着怨气。 手,抓得更紧了…… “我……” 此情此景,心里话到嘴边,也不好说出口了。 那就让她……好好出出气,起码她能好受一点。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谁?师兄?还是朋友?我告诉你……你是谁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永远只有哥哥,可是……他被你们逼死了,我的心也死了……” 这些话,何千缘说出来是舒服了,可是莫以尘怎能不伤心。 即使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的,想让自己远离她,不想连累自己。 他太了解她了,只是此刻,难保不伤心难过。 为自己,更为她。 松开手,白皙的皮肤上一片红晕,还有几个深深的指痕。 提起哥哥,何千缘平静了一会,沉浸在思念中。 心口一股恶心又来了,头晕目眩的,意识开始混乱。 顺了口气,继续吐着。 “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怕你吗?你还不知道吗?” “怕我?” 莫以尘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想到她今天婚礼上惴惴不安的样子,这话,应该是说叶宿清的。 她怕叶宿清,为什么? 莫以尘也想知道,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对啊,怕她……莫以尘,你还记得三年前吗?” 又恢复正常了…… “……记得……永远忘不掉……” …… 三年前,那场春节晚宴后,本来以为能恢复正常,可是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晚宴结束,几天后,不知是什么原因,一伙官兵闯进了学府。 不分青红皂白的,带走了何千缘,就她一个人。 何千缘原先还以为是出逃的事暴露了,要被开除,本来也没什么。 只是奇怪,为什么叶宿清和徐啸杰没事? 也能理解,毕竟人家是大家的公子和小姐嘛。 自己这样没身份,没背景的,肯定会被重罚了。 可是,他们直接把何千缘关进了昪洲府的地牢里,一待就是好几天,像是收押罪犯一样。 这下,何千缘觉得事情不对,开始焦急起来。 在牢中,偷听那些侍卫闲聊,才得知真相。 “哎,你说这小丫头真是私放异兽的罪犯吗?看着不像啊……” 什么?!!!!! “上头说的,应该没问题,再说了,现在整个昪洲都传开了,再不收押,民心就乱了……” “听说,她还有同伙,一个白衣男子,抓到没有?” “还没有,九源学府开晚宴前,好像就不见了,一直找不到……” 哥哥?!!!!!! “你们胡说什么!哥哥和我不是罪犯!放我出去!” 何千缘忍不了了,总不能被冤枉,在这里等死吧! 抓着冰凉的铁笼,拼命的晃动,诉说着冤屈。 “吓我一跳,丫头别吵了,你啊,还是留着力气吧……” “吵什么吵?老实待着,不然有你好受的,走……” “唉,也是可怜……” “可怜什么可怜?破坏考核,危害学子们的生命安全,罪当诛,少慈悲了……” “喂,放我出去!不会的,不会的……哥哥,还在等我……” 何千缘咬着牙,竭尽全力想掰开笼子,可是手都被冻僵了,哪里来的力气。 这些天在这阴冷的地牢里,关节都快弯不下来了,红肿一片,还裂着口。 何千缘缩在角落里,裹紧哥哥的斗篷,任由寒风击打,渗入骨髓。 何千缘就是罪犯的消息,全昪洲都知道了,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 还用猜吗? 肯定是巫马聪那家伙,说来也巧,徐啸杰去还令牌的时候,正巧被他看见了。 只是,光偷令牌和考核那天发生的事,这两条,还不足以将何千缘定义为罪犯。 更何况,何千缘什么实力,巫马聪也是知道的,那就……还需要一个里应外合的同伙。 林炫的到来,正好合了他的意,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窥视林炫和莫以尘的那些小东西,会不会就是他的? 虽说巫马家勘探能力出众,但还没有到能驯服异兽,来打探消息的程度。 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又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将这个消息告诉巫马聪的呢? 始作俑者是巫马聪没错,可是背后帮他的那个人,才是关键。 学府内已经炸开了锅,学子们都不敢相信,何千缘这个透明人,就是凶手。 “真的假的?何千缘是私放的凶手,不会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是世事难料,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是啊,平时看着无欲无求的,为了考核出众,竟然耍这种卑鄙的手段”。 “这还算好的,我们没死在她手里,当时要是她一发狠,说不定我们早就阵亡了”。 “本少爷早就说过,小家小户的肯定不怀好意,到学府来,无非就是想出风头,谋个前途罢了”。 巫马聪趾高气扬的,被众人拥护着,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 所有人,都比他高一头,也不嫌尴尬。 “就是,表哥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好厉害啊!” “对啊,巫马家的探查能力这么强吗?” “早就听说了,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识见识?” 慕容娆儿娇滴滴的围在巫马聪旁边,眼睛闪闪的,一副花痴样。 就算花痴,也该找张好看的脸吧,他……就不用说了。 可能,真的是,被才华折服的。 …… “你也就嘴厉害!有什么证据吗?” 众人回头一看,叶宿清和徐啸杰拨开人群,已经走到了巫马聪的面前。 叶宿清俯视着巫马聪,玫色的眼眸透着怒气,徐啸杰也叉着腰,装腔作势。 “你懂什么?你们这么维护她,不会也是团伙吧?” “少扯开话题,你说何千缘是凶手,拿不出证据,凭什么胡说八道!污蔑我室友,本小姐第一个不答应!” “还有本少爷,我哥还没说什么,你就下了结论,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说的也是……” “是啊,徐先生还没……我们是不是……” 叶宿清和徐啸杰一唱一和,很快占了上风,但很快也就败下阵来。 “徐先生的话是很重要,不过,比起完颜长老还是差了点吧?” 哑口无言…… “哼……这可是完颜长老调查到的,马上就会昭告昪洲,不信,叶宿清你,大可去问问……只是听爷爷说,叶家主最近正和完颜长老闹别扭,不知道还能不能轻松的见上面?” “我阿爹在叶长老手下做事,好像也说过……” “真的?” “你胡说什么呢?宿清……” 徐啸杰本来想反击回去,但看叶宿清的神情是有点不对劲,这些天她都不太对劲。 难道,真的像巫马聪说的那样,叶家……失势了? 明明,前几天晚宴的时候,见到叶湫,还好好的。 “至于徐啸杰你……还是关心关心你哥吧,少管闲事,一个野丫头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借过让一下”。 徐啸东又怎么了? 显然,他们败了,什么便宜都没捞着。 巫马聪带着众人,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慕容娆儿还转过身,朝叶宿清吐了吐舌头,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 “小人得志,别理他们,宿清,你没事吧?这些天,我总觉得你有点不对劲,你父亲……”。 徐啸杰翻了个白眼,回过头,关切的说道。 “没事……你去找你哥问问吧……我先走了……” 叶宿清像是逃一样,快步走开了,徐啸杰也没办法,只得转头去寻徐啸东。 说起来,徐啸杰也觉得父亲母亲这次晚宴有点奇怪,不仅都来了,还住了很多天,到现在都没走。 一般母亲李婵,是不会离开家的,除非迫不得已。 而哥哥徐啸东,却没怎么露过脸,不会真的有什么瞒着自己吧…… 还是去看看吧! 徐啸杰一溜烟,跑到徐啸东的房间,敲了很久也没人应。 又跑到昪洲府邸的客房,找母亲,讨说法。 “母亲,我来了”,徐啸杰一推门,大声喊道。 平时母亲都会迎过来,揉揉自己的小脑袋,今天没有。 房间里静悄悄的,还有苦涩的药渣味,以及轻微的哭泣声。 “母亲?” 徐啸杰进入内房,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最没想到的一幕。 徐啸东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了。 李婵坐在床边,掩面哭泣,眼睛都红肿了。 “哥,你怎么了?” 徐啸杰握着哥哥的手,本来宽厚温暖的手,此刻变得冰凉。 “没事,你哥能有什么事?只是小病而已……咳咳咳……” “你确定?你弟这么笨,你可别骗我,父亲呢?” 李婵拭去眼泪,整了整容颜,强颜欢笑着说道。 “你父亲还要忙枞洲的事务,就先回去了,这里有母亲,没事……” 李婵揉了揉徐啸杰的头,母子三人同样的橘色眼眸,就像是午后的阳光,温暖醉人。 象征着希望…… “真的?你们别骗我,我已经是大人了……” “是啊,大人了……” 徐啸东撑起身,靠在床上,捏了捏徐啸杰的脸,用手扯出一个笑脸。 “这么大了,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给哥哥笑一个……” “你真的没事?” “臭小子,也盼你哥点好……等我病好了,还要抽查你的功课呢,可不许偷懒”。 徐啸杰蹭了蹭眼角的泪痕,正经起来,“那说好,等你病好了,检查我的课程……不许耍赖”。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这个冬天一过,就什么都好了,好好上课,回去吧,有母亲陪我呢”。 “那好吧,有空我来看你们……对了,千缘她……” 提起何千缘,徐啸东的脸色明显变了,“你要是为了她来求情,就算了吧”。 “可是,那地牢里又脏又臭的,她一个女孩怎么受得了,而且我保证她肯定不是凶手,哥……” “别说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不是哥哥不帮她,哥哥也不相信。只是有证人证词,不好插手,老宿堂在调查了,安心等消息吧,如果她真是无辜的,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那女孩,我上次晚宴见过,长得挺乖巧的,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可能真的弄错了……啸杰,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安心学习吧”。 李婵理了理徐啸杰,一路跑过来乱糟糟的头发,笑得温婉,身上沉木一般的香气,令人神安。 “好吧,希望她没事……那我走了,你们好好的,别让我担心……哎,没丢到!跑喽!” 徐啸杰起身离开,行至门口,玩心又上头了。 徐啸杰装模作样的教训着别人,似乎忘了,他才是最不让人省心的那一个。 徐啸东像平常一样,丢东西打他,只是没力气,砸不准。 “别出去乱说!听见没?” “听到啦!” “他闹,你也闹,两个都不让我省心,小孩子脾气……快躺好”,李婵扶着徐啸东躺下。 “要是能一直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他还能一辈子长不大吗?” “那我就护他一辈子,就是了……” …… “三年前,你蒙冤,被关在地牢里,整整一个月……” 回忆的风吹过,此时却是心痛。 “对啊,整整一个月,连光都看不见……时不时还被严刑拷打,体无完肤的……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害怕……” 何千缘趴在围栏上,淡淡的说着,语气平和的,就像是在诉说别人的痛苦,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麻木了,而已。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月,有一顿没一顿的……那感觉,应该马上就要死了……居然,期间还有人来补刀……呵,运气真好……” “是……叶宿清……” 何千缘讲到这,莫以尘也猜到了。 “没错,就是她……” 何千缘直起身,用手肘撑着围栏,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释然一般。 “……刚被关的那几天,我还抱着一丝希望,会不会有人来救我,哪怕就一个……等着等着,还真来了一个,没想到是来落井下石的……咳咳咳……唔……” 何千缘正说的起劲,胃里的酸水可等不到她发完牢骚,就泛了上来。 “先回去,我再听你说,千缘……” 莫以尘拍了拍何千缘的背,在这里站着一直喝凉风,不难受才怪。 “我不要,就在这说,你爱听不听!我都要说……” 何千缘推开莫以尘,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我本以为……她是来救我的,满心欢喜的迎上去,却都是一厢情愿……噗嗤一声,眼前一黑,左眼就看不见了,然后就晕了过去……” 何千缘用手比划成匕首,戳进自己的心脏,轻笑一声,脸上虽然不在乎,但她比谁都要痛。 在何千缘看来,最大的痛苦,可能就是被亲近之人伤害吧。 “谁又知道她抽什么风?要杀我除害,不想被我连累,也不下手狠点,省的我记恨她这么久……” 其实,叶宿清也是迫不得已吧,只是既然做了,肯定要负责的。 “再醒来,就是被哥哥救出来,一路逃亡到审判之巅上,然后……就到了现在这样……又回到了原点……” …… “……还疼吗?” “……我脑子不够用,早忘了,记着也没用,哥哥也回不来……” 述说完了,好像也没有那么开心,再怎么动嘴子,也改变不了事实。 还是要动手…… 至少今夜,粉碎了不少东西,舍得的,舍不得的,都不重要了。 通通粉碎,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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