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把裕太带来的东西拿到了厨房，烧水泡茶。不二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一抬头，看到裕太还站在门口。 “干嘛杵在门口啊，裕太。”不二笑着冲裕太摆摆手，示意他坐过来。 “啊，好。”裕太犹豫了一下，手和脚就像慢了半拍一样，拖着心事，慢悠悠的坐到了不二的斜对面。 这时，手冢端着茶盘从厨房走了出来。他将切好的两小块柠檬派和准备的零食和水果，以及两杯茶分别放到不二和裕太面前。“我还有些工作需要处理，你们俩儿慢慢聊。”说着他冲不二笑了一下，转身的时候朝裕太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书房的门关上了，客厅里只剩下不二和裕太两个人。 气氛一下子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不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微笑着看着裕太。裕太没有敢看向自己的哥哥。他时而垂着头，时而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 窗外飘着零零星星的雪花，不清楚是还在下雪还是被风吹起的阳台上的落雪。沉默在房间里晕开，不二站起身，走到阳台，拉开落地窗，将手冢放在阳台的一盆小雪松搬了进来。 等到他再一次回到沙发上坐下的时候，裕太终于开口了。 “哥。”裕太犹犹豫豫的说道：“我，我可能是喜欢上观月了。” 不二并没有马上说什么，他的视线在桌子上那两块始终没有人动的蛋糕上掠过，然后又转到裕太的身上，依旧保持着微笑，轻声问道：“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裕太愣了一下，他有设想过自己的哥哥听到了这件事之后可能出现的任何反应，唯独没有猜到刚刚被问到的问题。 “啊”裕太挠着后脑勺。“或许是第一个吧。”他的语气飘得一点儿都没有底气。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怎么最先告诉了谁你反而不确定了。” “我，我昨天跟手冢前辈聊了一会儿。” “这个我知道，他跟我说了。”不二依旧笑着。他猜想，裕太恐怕根本想不到，手冢是他派出去探口风的。 “我昨天只跟手冢前辈提了一句，我想以前辈的才智很容易就能猜得到。” “嗯，那这也算第一个告诉我了。你告诉他了就等于告诉我了。”不二点了点头。“不过我在想啊，裕太小时候做什么事情可是从来都不会犹犹豫豫的。都是有话直说。” “哥，你还不如直接说我一根筋好了。” “这怎么可以啊！”不二的眼角弯的更低了。“我这个人是很在乎别人的感受的啊裕太，要给你添茶吗？” “啊，暂时不用了。” “是吗？”不二轻快的笑着，给自己的杯子添满了茶水。“我记得你小时候就不爱喝茶，总是喜欢喝那些碳酸饮料，因此还被姐姐和老妈教育了好多次” 不二一边回忆，一边慢条斯理的聊着两个人小时候的事情，他记忆犹新的那些关于童年的过往随着两个人慢慢长大，突然有一天就戛然而止了。 天才的光芒太过刺眼，任何一个待在他身边的人都会被光芒盖住，成为不被人注意的朦胧的轮廓。 不论做什么都会被拿来跟优秀的哥哥作比较，不管有多努力，结果总是无法超越哥哥。哥哥总是被称作天才。这个满载着荣誉的名号，越是光芒万丈，他身边的一切就越是会被忽略。 “不二周助的弟弟天才的弟弟”这些听了无数遍的话，曾经就像是一把寒光凌冽的弯刀，一点一点的切割着裕太的尊严。也在两兄弟之间撕开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不二尽量让自己变得不起眼，尽量收起自己的光芒，但是就像太阳的存在永远都不会因为乌云密布而被忽略一样。他越是想要收敛光芒，反而就变得越来越耀眼。 不二没有亲身体验过裕太的痛苦，但是他能够理解裕太的心情，可是仅仅是理解就够了吗？不二总是会想，如果自己能更不起眼一点，如果当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裕太，会不会就不会让裕太那么痛苦了呢？ 可是人的悲喜并非总是相通的。能够理解并不等于感同身受。对产生的结果不满意，才会对另一种可能性充满希望。 子非鱼，安知鱼。 不二自知即便他能够理解裕太，或许在当时的情况下，也会被认为是虚伪的同情吧。有许多话想要说，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二半开玩笑的回忆到国中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他的表情没有变化，裕太的笑容反而变得复杂了起来。 裕太的喉咙动了动，欲言又止。他拿起面前的杯子，喝掉了大半杯已经凉掉的茶。“哥，其实，对于小时候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知道，我不应该把怨气撒在你身上，不管是别人称呼我是天才的弟弟也好，还是不二周助的弟弟也好，这些跟你明明都没有什么关系，你只是太优秀了，而我也只是做不到和你一样优秀而已。我承认我不希望被拿来作比较，但是明明我应该为自己有一个优秀的哥哥儿感到自豪才对，可是我却把自己的愤懑都怪在你身上，这对你本身就不公平。手冢前辈昨天跟我说，老哥你曾经说过‘只要裕太开心就好。’可是，我的那些不成熟的任性的行为，其实带给你的痛苦是一样的。你愿意迁就所有，让我开心，可是我却从没有想过你的感受。所以这一次，我想真诚的征求一下老哥你的意见。” 那句话在不二的记忆里很深刻，只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了手冢其实有在默默的关注他。他和裕太的关系虽然不和谐，但是也并非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那是他头一次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产生了某种基于现实的想象。 “我知道，老哥你很关心我，很爱护我。你会时常给我打电话，跟我讲一些你的日常生活，可是我却很少主动跟你说什么，我并非是不想，只是过去的那些事，让我觉得我很对不起你。你的性子总是很温和，却为了我去跟人打架，总是会因为我受伤。所以，我总是会强迫自己不要那么依赖你，有问题我也希望能够自己解决，希望自己能像一个大人一样，拥有担负责任的能力，而不是只会躲在老哥你的身后，等着你来保护我。” 不二柔和的笑着。“你长大了裕太。” “那是当然的。”裕太别过脸，扬起下巴，好像因为自己被不二当成小孩子而非常不满，但是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可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是吗？那这件事你找爸妈和姐姐说过吗？” 不二这一问，好像是捏住了裕太还没退化的尾巴。他愣了一下，回道：“我还没说。不知道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喽！至少爸妈和姐姐又不会打死你。” “啊？”裕太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肩膀。“老哥你说这话，又这么笑起来，真是让人不放心啊。老爸和老妈不会不同意吧？”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爸妈的想法。” 裕太蹙着眉。“那我该怎么办？要怎么说啊。” “要不你就先把观月带回家，让他跟爸妈认识一下，然后再慢慢解释喽。而且老爸老妈对这种事情的接受度很高的，你看我跟国光就知道了。” “啊？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怕什么，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不二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自己的哥哥一旦这么笑起来，裕太就感觉背脊一阵发寒。但是他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即便怀疑自己的哥哥有看热闹还想要拱火的心态，但是也不敢说什么。 “趁着爸爸现在还没有回美国，你最好快一点呦。” “啊？” “啊什么啊呀！姐姐现在也在家，不是正好可以帮你说话吗？” 经过不二的提醒，裕太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应该借着自己哥哥这阵春风，把家长先搞定。 裕太喝光了杯子里的茶，站了起来。 “啊，要走了吗？” “是啊，我去找观月，今天晚上打算在家吃饭了。” 不二把裕太送到门口，跟他告别。随着大门关上。不二眯起眼睛笑了笑。“傻小子，到底知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让你来送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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