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做了一个混沌的梦，并没有睡着。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金色的阳光带着余热穿过车窗玻璃，仿佛给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 手冢感觉到有人向自己走过来，于是撑起了椅背坐了起来。 冢田的身高很高，手冢坐在那也没办法看清来人的脸。冢田俯下身子，用指节轻轻敲了敲车窗。手冢一边用手掩饰着哈欠，一边按下电动车窗。当他看到来人的那一刹那，不自觉的流露出了明显的惊讶的表情。他连忙打开车门，下了车，恭恭敬敬的说道：“冢田学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手冢君。”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手冢实话实说，在冢田旁边站定。“您也是来这里参加婚礼的吗？” “是啊。”冢田说着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刚要从里面抽出一根烟，却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手冢问道：“我抽支烟可以吗？” “您请便。”手冢做了一个无所谓的手势。冢田微微低下头，背着风点烟，然后他转过身，刚要把烟盒递给手冢，“你”，话说了一半突然苦笑了一声，又重新把烟盒塞进了口袋里。摇了摇头，说道：“你肯定是不抽烟的。” 手冢没有接话，迎着阳光半眯着眼睛看向不二的方向。冢田径自吐了一口烟圈，轻轻拖长的烟尾像是某种无可奈何的叹息。 手冢从广场上收回的视线掠过了冢田的侧脸。忽然感觉，仿佛有一种不同于正常时间流速的时光将眼前的这个学长提前催老了。 手冢和冢田的交集仅仅只有国中时期的两年，当时的冢田是青学高年级生中为数不多的佼佼者，一个隐藏在学弟们的光辉下的王牌选手。 超过一米九的身高，英俊的外貌，开朗的性格。每当遇到开心的事情，他都会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里带着属于青春洪流里特有的激荡的波涛。总算是给人一种阳光且振奋人心的感觉。 在手冢的印象里，不管他们的比赛处于什么样的形势，冢田都能保持一种乐观且积极的心态。而且他的态度也很能够带动其他队员的情绪，让处于劣势时候的阴霾一扫而空。 手冢虽然很少在场内场外表现出太多的情绪，甚至在别人看来他几乎不会对任何事情产生情绪和心理上的变化，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冢田的乐观性格在一定程度上确实能让他的心情也会得到放松。 那个时候的学长是一个浑身都荡漾着阳光气息的人，但是现在，眉梢和眼角挂着的那一抹乌云般的忧郁仿佛给那个开朗的少年换了一张面孔。 冢田变得苍老了许多，眉头和眼角都有了明显的皱纹，皮肤变得有些粗糙，发黄，虽然还是一副笑脸，但眼神里却带着浑浊的忧郁。他仅仅比手冢大一岁而已，现在看起来像是提前经历的未来的十年。 手冢并不擅长率先开始什么话题。他们的沉默持续了半根烟的时间，然后，冢田突然开口说道：“我听说你是突然退役回来的。” “算是吧。” “该拿的冠军都已经拿到手了，找遍全世界也没有对手了，就选择退役了，还是为了培养能和自己对抗的新的对手呢？” “这个原因大概只占三分之一吧。”手冢顿了一下，思忖着继续说道：“我对网球的热情现在也没有丝毫减少。对于是否有对手，还能拿多少次的冠军我都没有太多想法。而且也有好多后辈的实力并不在我之下，几年之后，网坛上就会变成另一番新的气象。培养对手这种事情本身就没有什么价值。” “那我只能想到最后一个原因，就是不二了。” 手冢没有表态。冢田继续说道：“你们两个国中的时候应该没有注意到，大和那个时候早就注意到你们两个了。” “这个我知道，大和社长跟我说过，他知道我和不二私下比赛的事情。” “不不不，不是这件事。”冢田摇了摇头。眼睛眯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大和那个家伙通常都不喜欢把话说的很明白，说半句留半句真是让人讨厌。他在毕业之前跟我说，他发现我们的网球队又两个小子的情况不对劲，而且当事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让我注意一点儿，什么时候看到进展的告诉他一声。” “啊？”手冢苦笑着叹道：“我没想到，大和社长这么敏锐。” “那个家伙看别人的问题看得非常准。”冢田的话音被风吹散了。他突然间沉默了下来，好像某种回忆在眼前涌现了出来，他茫然的看着前方。 手冢并非对周围的变化不敏感，只是大部分的时候选择性的忽略而已。冢田虽然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没有那么活跃，手冢也只当成他是从一个少年变成一个青年之后更加稳重了。 但是，这显然只是一开始的表现。冗长的沉默在两人的周围散开，好像路过的行人都是眼前飘过的虚幻之物。 手冢察觉到，冢田在提起大和社长之后情绪就突然变的有些低落。他与冢田的交集也只有国中时期的前两年，过去的事已经像薄云一样被时间的风吹散了。而他对现在的冢田又一无所知，即便是出于好奇想要询问些什么，也找不到可以询问的内容。 “哦对了。”冢田突然转过头，说道：“不知道不二有没有说过，我跟他是一个大学的。” 手冢摇了摇头。“很抱歉，周不二他并没有提起他上学时候的事情。” “这倒是很像他的风格不过”冢田的话说了一半，就被周围突然出现的喧闹声打断了。 一群人聚集到了小别墅的大门口，不二的团队也把设备架在了大门口，有着十几辆车的车队缓缓的开了过来，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看来是新娘到了。婚礼应该是要开始了。”冢田看向手冢，半开玩笑似的问道：“你跟不二不打算把流程都走完？” 手冢先是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回答，就看到不二站在广场边上冲他一边招手一边喊着什么。周围的声音太嘈杂，他根本听不清，只好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注意到了他。 冢田毫不拘谨的打了一个哈欠，一边捏着脖子一边说道：“好了，我要进去先找个好位置了，一会儿见。”他摆了摆手，快速的挤过人群，消失在了人墙之后。 手冢快速跑过马路，来到了不二身边，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周围的声音太吵，我没有听清。” “我让你过来帮我搬点东西。”不二指了指很身后的一个手提箱。“那个箱子就麻烦你了。” “嗯，好。”手冢弯腰拎起地上的箱子，跟在不二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护着里面的设备。 “哦对了，刚才我看到冢田前辈跟你在一起。”不二边走边问道。 “是啊，我们俩聊了一会儿。”手冢的语气顿了一下，然后转而又问道：“周助，工作结束之后，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不二刚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这突如其来的停顿让手冢有些措手不及，差点儿撞在了他身上。不二转过头，视线在手冢的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淡然一笑。“好啊，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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