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深夜，海关基地里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海关乱成一团。 但沈知然已经和少年坐上接应的潜水艇，潇洒离去。 海底。 沈知然单手插兜，靠在潜水艇门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刚才少年忽然拉着他跳进水里，他还以为死定了，谁知道水底下还有个人开着潜水艇来接应。 但进来后没人说话，少年去换衣服了，也不知道现在要去哪里。 沈知然另一只手搭在门把上，警惕打量着潜艇内部，一件衣服突然丢在身上。 沈知然把外套套在湿哒哒的背心外面，抬眼，少年换了一身纯黑的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个更紧的黑色口罩，吹得半干的碎发垂在额前。 昏暗光影下，他表情模糊，说不清的压迫感在狭窄的空间里更加明显。 沈知然敏锐地察觉，对方自从来到这个空间，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犹如黑夜中的匕首，寒芒陡峭。 是因为有同事在的缘故？ 沈知然的视线转向那个驾驶座上的人。 比起少年，那人穿得就花里胡哨多了，头发也是染成渐变的蓝紫色。 仿佛能感受到沈知然的视线，他转过头来。 但少年像预知到一般，不动声色站在沈知然面前，挡住对方的视线。 “哎呀，0628，你好小气。”同事声音吊儿郎当的，“刚才一上来你就把人按着不给看，多好看啊藏着掖着？” 少年没说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给沈知然戴上。 沈知然感觉有点闷，伸手挡了一下，但对方态度强硬，只好随他。 同事耸肩：“不给看算了，我和你说一下，老大让我直接带你过去b号码头。” “停在a号。”少年说。 同事愣了一下，又笑起来：“行，不过老大问起来我会把你供出去的哦……对了，这个小美人交给我处理怎么样呀？” 少年头也没回：“闭嘴。” 空气瞬间安静。 看起来，这名少年在他们杀手组织还算有威望。 0628这个数字，听上去像是编号。 潜水艇行驶半小时后冒出水面，同事说：“我先走了。” 他把他们送到码头，沈知然跟着少年在码头角落里着陆。 身后传来悠长的声音：“小美人，要是0628对你不好，找我哦~直接上网站搜我编号0816~” 沈知然：“……” 什么小美人啊，这人眼睛瞎了吗？他是个大帅a！ 他回头一看，少年的气压比之前更低，瞳孔隐隐泛金，是兽化的前兆。 沈知然打趣：“你同伴的业绩比你好吧？他看上去态度比你好多了。” 少年声线阴沉：“他喜欢折辱暗杀对象，无论性别年龄。” 说着，那双金色竖瞳，从下往上扫了眼沈知然的身体。 那眼神冷得像是打量货物。 沈知然就算再镇定，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被看得脊背一阵发寒，半个字都不想说了。 走了几步，少年抓着他的手腕把人带到海边成堆的码头货物里。 他打开一个半人高的货箱，把里面的东西丢进海里，示意沈知然钻进去：“明天早上三点，货船会从这里出发，到第一城区zs09码头。” 沈知然点了点头，“那密码我先告诉你一半，剩下一半等……” 话没说完，却猛地停顿。 少年领口露出来的地方，隐约可见精致的链子。 沈知然伸手，轻轻一勾，那条项链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又猜到密码了。 沈知然感觉自己腿有点软：“你不会封锁集装箱把我丢进海里吧？” 少年扯回项链塞进衣服里：“你不信我的话，也可以自己游回第一城区。” 沈知然：“……” 好吧，几天相处下来，沈知然觉得少年这回应该是真的想放过自己。 毕竟他已经拿到项链，对方早就能杀自己或者把自己交给0816。 他钻了进去，关上集装箱之前又开了条小缝，问：“虽然这么问很电视剧，但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声：“那个，你是不是暗恋我啊？” 少年：“……” 他唇瓣动了动，声音很轻，内容却让沈知然大为震惊。 “我很嫉妒你。” “嫉妒我？”沈知然愣住，不明所以地摸摸后脑勺，“那个我的身材帅脸是无可复制啦，不过我可以让我爸妈把你插到希尔曼上学，最近听说有个oga优待政策，学费全免还有奖学金……” 他喋喋不休，或许是即将散伙，少年难得没别开脸一脸无语。 沈知然说完后，正要来个握手告别，忽然被少年猛地一扯手腕，抱着在地上滚了两圈。 还没来得及疑惑，他们原先带过的地方便被子弹击中，一个小巧的传音器落在地上，里面传来女人含笑的声音：“0628，现在把任务目标交出来，我还能饶了你哦，那可是殿下要杀的人。” 沈知然心猛地一沉，差点没吓得跳起来。 不是，等等？！ 任务目标说的……不会是自己吧？！ 他还以为是精神病院其他人！ 殿下……是狗屎皇子找人要杀自己吗？他爹的！就知道那狗东西说既往不咎是在放屁！ 但0628为什么没有杀了自己？ 还是说……他要现在杀了自己？ 沈知然忍不住多想。 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还没看到对方的表情就又被按了下去，那一瞬间，一枚子弹擦肩而过。 传音器里，女人轻笑：“还护着啊，那你们一起死吧。” 沈知然浑身发冷。 少年抬手推翻集装箱，抱着沈知然两个翻滚躲在后面。 他举起手，在下一波子弹到来前朝某个方位射击，对面应声倒下几人。 子弹一声声在不远处炸开，那声音让人脊背发软。 沈知然回头，他们身后是漆黑不见底的海，其余三面不知何时会来人，危险重重。 他看了眼身边人。 少年低头换子弹，侧脸冷冽。 他再度抬手，朝不远处打了一发子弹。 似乎射中了什么人，传音器里传来女人的闷哼，紧接着是其他人的尖叫声。 子弹更加密集，箱子上开始出现孔洞。 但少年没有受影响。 他发挥了一个杀手应有的职业素质，在短时间内把沈知然都没看见的枪手全部解决。 沈知然后知后觉发现对方的恐怖。 这是人吗？这踏马人性凶器吧？！这人不会是仿真人吧？！ 他忍不住捏了一下对方的手臂。 嗯，确定了，是肌肉不是钢铁。 少年拍开他的手，将武器收起来，站起身，语气恢复淡漠：“走吧。” “不等货船了？”沈知然没敢站起来，弓着腰左看右看。 他好像闻到了血腥味，但天太黑了，对方又穿着黑衣，表情动作如常，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了伤。 沈知然想凑近点看仔细，但对方立刻警惕躲开。 少年说：“他们收买了海关，这里才没被空中监管发现，早上程序恢复，你会被关进帝国第一监狱。” 沈知然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赶紧跟上去。 危机解除，他终于有机会问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会真暗恋我吧？” 老实说他真觉得自己没那么大魅力，能策反一个冷血的杀手为自己背叛组织。 少年哼了一声，轻嘲地看了他一眼。 沈知然怒了：“干什么？那你说为什么，咱们素昧平生，你凭什么帮我？” 那什么眼神啊？搞得他像个普信a一样！ 少年停住脚步。 他看着空旷的码头，似乎陷入某种情绪之中。 好一会，他才垂下眼，声音微不可闻：“以前，我也想去见她。” 他的手无意识放在心口。 风吹起他黑色碎发，心口处的吊坠轻轻摇晃，蓝色宝石在月光下泛着泪水一般的光泽。 沈知然怔住。 他忽然觉得，对方说的“她”，并非是恋人，更像是拥有浓重血缘关系，却再也见不到的人。 有什么在脑海中闪过，却来不及抓住。 沈知然刚要开口，对方已经放下手，周身再度恢复冷酷，他对情绪的把控实在过于恐怖。 “走吧。”他说，“带你回去找妈妈。” 沈知然吐槽：“喂，什么找妈妈啊……说得我像三岁小——”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出口，就被枪声打断。 后背的痛迅速蔓延，沈知然来不及回头，脚下便一个滑到，摔进深不见底的海里。 他听见0816的声音响起：“不愧是0628，组织都快被你团灭了。不过很可惜……你的单，我截胡了。” 后面的动静被海水阻断，再也听不见。 海水蓝到发黑，永不见底一般，窒息感一层层上涌，心跳声不断放大，恐惧缓慢攀爬至全身。 氧气一点点化为气泡从肺部被挤出，沈知然想，还好没脱防弹背心，后背没伤，不然这么多海水不得疼死…… 不过淹死好像也没比疼死好……好烦啊，早知道就听哥哥的学个游泳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军校怎么样了……走之前还说要给自己买会唱歌的小猪玻璃杯…… 还有爸爸妈妈、亲戚、朋友、小弟们…… 哦对了，还有洁，打一个同事应该不在话下吧…… 视线越来越暗，沈知然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不然为什么眼前会像走马灯一样浮现那么多回忆…… 身体忽然变得很轻，仿佛灵魂被扯出。 视线彻底黑过去之前，沈知然只能看见一个身影不断游向自己…… （回忆结束了，下面是正常时间线） 沈知然缓缓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模糊刺眼的白。 沈知然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他死了？ 这是天堂？ 【不是天堂，是病房。】 011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 随着这道恍若隔世的声音，沈知然的感官逐渐清晰，微风吹在脸上，有点痒。 他有点恍惚，像是一台老旧的机器重新被启动，又像是灵魂重新被塞进身体，抬起手指那么简单的动作都有点费力，只能听011絮絮叨叨说自己掉进海里以后的事情： 【……你跳下去之后，他们四个都跳下去了！巨夸张我和你说，跟下饺子一样！然然你是万人迷哈哈哈哈！】 【哦对对对，后来是江珩把你捞起来的，他真的超人，抱着你愣是游回游艇……还好我当年把他设定成牛逼哄哄的小蛇不然其他动物可咋游……】 【哦对了，你还上报纸了！】011兴奋地说，【头条版面是你被江珩抱在怀里，然后顾浔趴在你怀里哭，沈佑伸手去抓顾浔的领子把他薅下来，何以安从旁边凑过去脑袋也被沈佑推开，砸到路过的温盈，温盈又砸到了旁边的林煜，林煜撞倒了路人……哇……哗啦啦倒了一大排，好壮观的哦！你要看照片吗？】 沈知然：【……不用了。】 想象了一下一群人以他为中心倒在地上，沈知然尴尬得脚指头都蜷缩起来了。 他坐起身，单手揉了揉太阳穴。 011有点担忧：【咋了这是？你哪不舒服啊？】 【……没不舒服。】沈知然闭眼捏捏眉心，【我梦见我和我老婆玩杀手py。】 011：【……】 011盯着他看了会，总感觉沈知然好疲惫的样子。 不过也是，谁掉海里差点死了都得疲惫。 011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再睡会吧，我也去睡了，你晕了快两天，我也熬了两天困死了。】 【嗯。】 原来躺了两天，难怪那么饿…… 沈知然摸了一下自己后背，正想着待会吃什么，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 “江珩，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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