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枳软莞尔一笑,神情无辜,“击掌为盟啊。” “什么击掌为盟,我还……”晏骜川急了。 宋枳软眨了眨眼,打断道:“你方才又没有反驳我说不要,堂堂五公子,难道说话不算话吗?” 晏骜川一张脸憋得通红,“我才不会……” “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就这样了。” 宋枳软笑盈盈整理好衣袖,离开之际不忘提醒他,“晚间记得上药。” 晏骜川还没来得及开口,女子的身影已经从主屋消失。 等宋枳软离开萱草院,浮元子和酥山才推门而入,方才二人说的话,他们在门外都听着了。 进门后见晏骜川红着一张脸,神色气闷的模样,二人心照不宣笑了下。 “恭喜公子得偿所愿。”酥山清了清嗓子,抱手作揖。 “滚!” 晏骜川瞪了眼对方,随即转移话题:“祖父和我爹伤势如何了?我等会儿过去看看。” 浮元子道:“老夫人和夫人方才都送了信,让您好好休息,不用去看老爷子和大老爷。” 老夫人虽然下手重,但心里还是惦记孙儿的,知道晏骜川放心不下晏老爷子,一早就送了消息让他好好养伤。 酥山抱怨:“主子今日被打的事儿只怕都要传遍了,还有人说您不孝道,就连老爷子病了还去仙乐楼, 他们哪里知道是乔娘子找您去说要事的。 乔娘子也是,要是七皇子有什么事儿,让人通传就是了,何必这样大费周章找您去,还让您背上了不孝的罪名。” 大晋国司马皇室里并无七皇子。 酥山口中的七皇子乃是燕国皇子姬天合,前几个月在岭南同晏骜川结识,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起初晏骜川并不知道这人底细,极为欣赏姬天合的豪迈性情,还拿他当知己好友结交。 自打知道这人的身份,和他来大晋国的目的,这才想着要远离。 “其实七皇子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人挺好的,燕国同大晋国也是友国,同公子你结交,也很正常。”酥山说。 浮元子扫了眼酥山,“七皇子人再好也是别国皇子,大晋国有规矩,我晋国人绝不能插手别国事务, 你以为七皇子为何独独接近晏家?还不是因为晏家是世家之首,倘若来日他要借助晏家的力量登上燕国皇位,咱们该如何是好?” 酥山动了动嘴皮子,有些没底气,“这几日乔娘子不是说了,七皇子暂时还没有夺取皇位的心思,还说愿意安插咱们公子进军营, 老夫人他们本来就不愿意公子投军,这样一来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七皇子是燕国皇子,他帮公子安插在大晋国军营,这事儿你觉得靠谱?”浮元子摇了摇头。 “你们俩说够了没。” 榻上躺着的少年不耐烦地抬起眼皮子,剜了二人一眼,“姬天合的事情不许再在晏家提起。” 酥山和浮元子都明白,若自家公子同姬天合结交的事情传出去,只怕整个晏家都要乱了,自觉闭上了嘴,不敢开口。 忽然,屋门被人叩响。 浮元子去开门,对上满怀都是书本的火鹤,小丫头笑得灿烂,蹦蹦哒哒将书搬到了晏骜川面前。 “你怎么来了?”晏骜川看了眼火鹤。 火鹤并手道:“这些是姑娘交代拿给公子您的,都是秋闱需要的书。” 晏骜川扫过桌案上堆成小山的书册,紧皱眉头,“我都受了伤了,这事儿不急于此时……” “姑娘还说了。” 火鹤明显就是早有准备,微笑道:“五公子看书不需要用腰看,用眼睛看就行了。” 晏骜川瞪大了眼,火鹤继续补充:“姑娘说考虑到五公子受伤疼痛难忍,所以今日只需要背诵诗经五篇,明日她来抽查。” “她还来抽查我?” 晏骜川气笑了,“我……” “姑娘吩咐,奴婢不敢不从,那五公子好好休养,奴婢告退。” 火鹤看出晏骜川要发脾气,机灵地福身离开。 酥山乐了,“这丫头倒是比银柳狡猾。” 浮元子瞥了眼酥山,“先前让人带路时不是还喊人家姐姐?这会儿就叫银柳了。” 酥山冤枉得很,“那次春日宴分明是主子让我将人引开,我不那样做,人家怎么可能跟我走,再说了……” 浮元子见酥山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怎么?觉得自己没理了?” 酥山回忆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猛地拍了下大腿,“说起春日宴,公子,我今日帮您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那匣子不见了。” 晏骜川立即坐直了身子,翻身就要下床,腰上伤口扯得他额头又冒出了大汗,表情痛苦。 “公子别下来。”浮元子拦下人,走到书架面前检查,果真没有瞧见上头的匣子。 晏骜川急切追问:“怎么会不见?” 浮元子回忆,“属下记得前两日,夫人让人打扫过萱草院,会不会是那时……” 那匣子对晏骜川来说极为重要,他拧紧眉,疾言遽色,“还不快让人去找。” 酥山知道公子急了,忙说好。 …… 牡丹院内,银柳去替火鹤将重新打的匣子拿回来。 入了屋子先将被雾气沾湿了的披风脱下,挂在炭火盆边烤干,免得湿气害宋枳软感染风寒。 “姑娘,匣子重新打好了,瞧着和先前那个没什么区别,五公子应该发现不了。” 银柳挂好披风,这才抱着匣子放到伏案的宋枳软跟前。 “好,辛苦你了。”宋枳软握笔临纸,在描摹着什么。 火鹤正好从萱草院回来,一进屋就对宋枳软和银柳说:“方才我将那堆书抱过去的时候,五公子脸都绿了,我都害怕他气得背过气。” 宋枳软低头一笑,“他生气是正常的,他惯来是不服管教,如今我这样对他指手画脚,他心里自然是不舒坦。” “姑娘,你这是在画什么呢?” 火鹤性子大大咧咧,容易分神,方才还在兴奋地说晏骜川的模样,现如今又被画画的宋枳软吸引去了注意力。 “我在画衣裳。” 宋枳软神色认真,“准确来说,是画浮光锦制成的衣裳。” “浮光锦?那是什么?”火鹤闻所未闻。 银柳走过去,打量着宋枳软笔下的浮光锦,惊讶道:“姑娘的画功真是栩栩如生, 瞧这衣裳料子,光彩动摇,真是让人炫目。” 火鹤也凑过去瞧,“还真是。” “银柳,你最近留意一下合适的商铺,我打算做生意。” 宋枳软抬起下巴,指着画纸,“就卖上头这个。” 她记得前世也是这时候,从外邦流传进这浮光锦,做出来的衣裳光彩照人、波光粼粼,一时间在京城贵女中引起轩然大波。 京城布行家家效仿这浮光锦,赚得盆满钵满。 银柳愣了,“卖衣裳?姑娘您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做生意呢。” “大家闺秀已经是从前的事情了。” 宋枳软失笑,“我现在的处境准确来形容,应当是家道中落,穷途落魄。” 火鹤小声道:“可是咱们不是还有晏家撑腰吗?” “那怎么一样?” 宋枳软嗔了眼小丫头,“人家给咱们是人家善良,不给咱们也是理所应当, 钱这种东西自然还是握在自己手里,不用摊开手心问人家要,才最舒心。” 银柳面上满是担忧,“姑娘,不是奴婢打击您,您先前没做过生意,能行吗? 而且咱们的余钱确实不多了,上次给老三的银两已经去了大半, 咱们虽然待在晏家,吃喝是不用管,但也不像在宋家有月例, 若是姑娘您偶尔想买件衣裳、吃个零嘴又或是逛个街,这钱根本就不经花。 做生意的钱咱们虽然有,但盘下铺子再到制衣成本,这样花下去,咱们就真的要举步维艰了。” 宋枳软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 难怪人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宋家先前被抄了家,宋枳软没带走一两银子,身上的钱都是姑母宋珍给她送来的体己钱,一直保管在银柳这儿。 她自己没操心过钱财,自然也没想过还剩下多少,够花多久。 如今听银柳的话才知道,原来她已经穷到了这个地步了。 银柳见宋枳软傻眼了,又不想打击她的自信心,考量道:“姑娘,不如这样,咱们先不租铺子, 去找一家布庄将您说的浮光锦制成衣裳,到时候再拿到成衣店中去卖,赚的钱同成衣店分, 这样省了盘铺子的钱,就算是卖得不好,也无妨,咱们至少有底。” 宋枳软点头,“还是你说的有道理,先前是我愚钝了,竟没有想到咱们银子不够了。” “姑娘,您哪里是愚钝。” 银柳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女子,“您本可以不操心这些,同寻常闺秀贵女一样享福的,若非命运不公,您又怎么会吃这个苦。” 宋枳软对上银柳的眼神,鼻头有些发酸,前世嫁给司马珞后,便鲜少有人对她说这样的体己话,更少有人这样心疼她。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这样的情分旁人都比不得。 “我不苦。” 宋枳软扬起一个笑脸,握住银柳和火鹤的手,“我还有你们呢。” 火鹤鼻头发红,反握住自家姑娘的手,“我记得城中有家价钱便宜手艺还好的布庄, 明日咱们可以去瞧瞧,不管姑娘做什么,奴婢都相信姑娘的。” 宋枳软抿唇一笑,“我也相信你们。” …… 晨光熹微,不过卯时,萱草院内洒扫下人忙完后就离开了院子,回耳房用早饭。 浮元子备好药膏和纱布,敲门三下随即入屋。 寻常这时候晏骜川都睡懒觉,浮元子武力佳,耳力好,一早就听见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起先以为是晏骜川疼痛难忍睡不着,正打算将止痛的药膏送进去。 没想到刚推开门,就瞧见少年飞速将一本书藏进枕头底下,也没看他,扬声轻蔑道:“别以为本公子会乖乖听话,屈服于你, 我告诉你,你若是不低三下四跟我求个情,我是不会看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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