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微蹙，此刻的表情一言难尽。望着她那双实在薄情的眼睛，他又后悔自己的多情。</p>
“纵是不为别的，我亦不会用一个女子的姻缘来替我的仕途铺路。”</p>
他神情认真，不似作假。</p>
“公子这样选，会让前路走得更艰难。”</p>
换做是从前，岁宁会忍不住笑他清高，如今她却于心不忍了。</p>
“一计一谋，四两拨千斤。不靠联姻，也还有别的路可走。”他说。</p>
“傻子才会这样想。”</p>
岁宁不敢茍同，她清楚权势比智谋有用得多。权与贵，这两者无论得了哪一样，在这世道都是如鱼得水。反之，则举步维艰。</p>
“话已出口，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宋聿只是一笑置之。他收走了岁宁手里的那册文书，嘱咐她道，“明日便啓程去荆州了，你早些回去休息。”</p>
“宋攸也跟着一起去吗？”她问。</p>
“原本是要去的，不过被你一番忽悠，他改了主意，要回建康。”宋聿道，“如此说来，我母亲还须得多谢你。”</p>
翌日清晨，两辆马车驶离了安陆城。</p>
城外只余光秃秃的田地，菜畦里的冬作物也因打了霜，死了一片。</p>
一夜入冬。</p>
车舆内提前置了炭火，岁宁团着个手炉，裹着厚重的裘氅，摒绝了车舆外的所有寒意。</p>
但是她挺不乐意只能与他同乘一车，她还有许多话要与扶桑单独说。</p>
还是宋聿主动问起：“你打算一直带着她？”</p>
那个她，自然是指扶桑。</p>
“是。”岁宁道，“我觉得她有趣。”</p>
“有趣？”</p>
“胆敢毒害宋氏的长公子，至少能证明，这小女娘挺有胆识的。”</p>
“……”</p>
也正因如此，宋聿与那个侍女擡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都觉得对方膈应。</p>
而岁宁多多少少也存有这样的心思，还美其名曰：“把她带在身边，可以时刻警醒宋公子莫要松懈，以免又中了歹人奸计。”</p>
荆州西陵郡，霜雪害桑稼，或许今年又将迎来一场寒灾。</p>
宋聿说，他去年这个时候也在西陵郡，当时因为陆氏设计打翻了宋氏的茶船，让他在年末多了数笔难处理的烂账。不巧又遇上了寒灾，宋氏散去了大半的家财，旧年的亏空，今年秋收才勉强补了回来。</p>
每当他翻起这些旧账，岁宁便会心虚地别开脸。她与陆宣手段用尽，而且都不怎麽讲道德。</p>
去年秋末，岁宁病发得早，当然有她故意在深秋夜里吹寒风的缘故。那时她没想好怎麽面对不欢而散的故人，才借病拖着。</p>
是故她一整个冬日都是在病榻上度过的。</p>
早知他那几月都浸在荆州一摊子烂事里，岁宁便也不必自讨苦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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