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那你叫人点这麽多灯烛作甚？”</p>
他说：“想与夫人相伴，终日夜，继朝霞。”</p>
入室，照彻满屋的灯火与某人的心思一样明晃晃，岁宁再望向身侧的青年时，他眼中只余颓靡的缱绻。</p>
小榻正中摆着一盘下了一半的棋局，岁宁沐浴完，从屏风后步出时，正见他独自低眉打谱。</p>
她走过去，从棋篓中撚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之上。一步跳，试图帮助角落的黑子出逃。</p>
宋聿擡首看着她，眼中再现被诓骗的惊愕之色。</p>
“你会下棋？”</p>
岁宁偏头笑道：“在西陵学的。”</p>
他恼了：“凭什麽要同陆宣学，不与我学？”</p>
妒夫，连这也不容许啊？</p>
她笑着解释说：“西陵民生凋敝，不比安陆繁华，素日里无聊得很，便只能同他聊些棋局。”</p>
宋聿落子截住了去路，又道：“那一角的弃子，做不活了。”</p>
岁宁道：“也曾尽心营救过，哪怕最后救不活，它便算不得弃子。”</p>
他问：“是在开解我麽？”</p>
岁宁道：“不是。只是下棋罢了。棋子无心，观者有心。世间万事，不可拿棋局作比拟。”</p>
仿佛话中有话，于是宋聿又问：“可是在介怀我从前隐瞒你的那些事？我不曾将你当作是棋子的。”</p>
“不必多想。我自然理解你的一切，理解你的的私心。”她如此说着，又擡首抚平他蹙起的眉心，道，“只下个棋便要思虑这麽多，也别怪我不愿与你手谈了。论及弯弯绕绕的心思，我还真比不过你。”</p>
他怔怔擡眸，道：“我不过担心某人薄情，有朝一日又弃我而去。”</p>
岁宁心中一骇，心想，该理解他这般患得患失的。</p>
她说：“不会如此。谁让我也同你一样固执。”</p>
番外四</p>
拜月节将近，秋风萧瑟天气凉，群雁辞归。</p>
每年这个时候，岁宁都是在西陵郡度过的。</p>
前两日，西陵郡的陆府君赶往湘城去接他的夫人，郡治的官署閑了几日，案头公文堆积如山。</p>
褪色的椿木窗棂前，燃一盏秋灯，有人低眉抚琴，呕哑噪咂，声音断断续续。</p>
这把琴是从建康城带去安陆，又从安陆跟随岁宁来此的。琴声刻有两字，名曰“涧肃”。</p>
授她琴艺的人不在此，她也因不能常操琴而指法生疏。倒是陆宣那厮，每逢她练琴之时，特地绕过几道回廊，过一道沙庭与月亮门，专程到她院子里来，只为说她弹琴难听。</p>
岁宁回怼：“是是是，比不得尊夫人琴音渺远，陆府君不想听就躲外头去。”</p>
他偏不，只道是：“偶尔听鄙夫弹曲，才知内子琴艺如仙乐难求。”</p>
岁宁横他一眼，只一个字：“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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