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逃难路上

逃难路上 天空阴沉沉的，被厚重的铅云覆盖，仿佛要压垮整个世界。 寒冷的冬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给原本萧瑟的大地增添了几分凄凉和哀伤。 然而，就在这样一片荒芜的景象中，却有一条蜿蜒曲折、绵延数里的长龙缓缓前行。 雨水无情地打在地面上，迅速凝结成一层坚硬的冰面。每当雨滴落在人们的衣物上时，立刻就会形成一层薄薄的冰壳，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在这条漫长的队伍中，不时有人因为体力不支或其他原因倒伏在路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每当这种情况发生，周围的人便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剥下倒地者的衣服，匆忙穿在自己身上，希望能多获得一丝温暖和保护。 这支队伍由一群逃避战火的难民组成。他们的家园已经被无情的战争摧毁，所剩无几的粮食也被那些贪婪的士兵们一次次掠夺一空。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踏上了艰难的逃亡之路。在这漫长的旅途中，饥饿、寒冷和疲惫如影随形，但他们仍然坚定地向前走着，寻找着一线生机。 \"阿爷，我好饿!\"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身上裹着层层破旧不堪的衣服，但依然无法抵御冬雨的侵袭，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而她看上去只有仅仅不到十岁的样子。 只见那牵着小女孩手的老人，身穿破烂不堪、满是补丁的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将自己能够找到的所有衣物都裹在了小女孩身上，生怕她受到一点寒冷的侵袭。 而他自己却艰难地跋涉在泥泞的道路上，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要耗费全身的力量一般。若不是他面前呼出的白色雾气，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尚有生气的老人，而非一具行尸走肉。 老人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在听到小女孩喊饿的声音后，终于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他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摸出一块用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小撮已经碎成渣的饼子。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用那双长满冻疮的小手，颤抖着捏起一点饼渣送进嘴里。她仔细地咀嚼着，不放过任何一粒可以充饥的食物，哪怕只是手指间残留的一点点残渣。 然而，这种几乎没有实质性作用的进食方式，并不能真正缓解她极度的饥饿感。但令人欣慰的是，小女孩非常懂事，她立刻将剩下的饼渣递到了老人的面前，轻声说道：“阿爷，你也吃……” 老人看着自己懂事的孙女，露出一个欣慰而又绝望的笑容，他用尽全身力气紧了紧怀里那几张用体温捂得勉强不算湿冷的树皮。 “丫丫……快吃，都……吃……了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吃完了……阿爷……再去给你找。”老人的声音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飘散在风中一般，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然而，话音未落，一个人影突然踉跄着冲了上来，如同饿虎扑食般，一把将小女孩推倒在了泥地里。小女孩手中仅有的那点饼渣也瞬间被抢走。那个身影在抢完食物后，完全不顾摔倒在泥浆里的小女孩，急忙将带着麻布的饼渣一同塞进了嘴里。 这个人是一个饿到眼睛发红的妇人，此时此刻，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和人性，只有那点儿连塞牙缝都不够的饼渣。她拼命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仿佛生怕有人会来抢夺似的。而可怜的小女孩，则静静地从泥泞里坐起，望着妇人离去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悲伤。 “老鱼头，你可千万别怪我！要怪只能怪这该死的世道，大家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你想让你的宝贝孙女活下去，我也想让我的娃着！”说完，妇人用力掀起那件满是补丁、破烂不堪的衣服，将自己那早已干瘪下垂的胸脯完全暴露在空气当中，还有那个伏在胸脯上、瘦骨嶙峋的小奶娃。 看到这一幕，被称作老鱼头的老头不禁老泪纵横，颤抖着手试图从泥地上把正哭得撕心裂肺的孙女拉起来。然而，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却赶在他前面，轻轻地将小女孩从地上扶了起来。 那是一名道士——一个与这支逃难队伍中的所有人格格不入的道士。老鱼头对这位道士有些印象，自从他们逃出了自己住的那方地界后，这个道士便不知何时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并一直若即若离地跟在队伍后面。 道士同样穿得很单薄，但身上却很干净，一点都不像一个正在逃难的人，一袭青黑色的道袍外罩着一个黑色的连帽斗篷，仿佛对方感受不到寒冷，雨滴落在他的身上并没结冰，反而是如同滴在了炽热的石头上，转眼就消失不见。 那身形高大挺拔的道人在将自家的小孙女扶起后，顺带摘去了她身上已经开始结冰的泥块。在冷冷瞥了一眼抢饼渣的疯女人后，便将小女孩背在了自己背上。 道士的背上，暖暖的，很干燥，丫丫很小心很小心，不想弄脏他的衣服。 ……………… 夜晚的时候，雨还在不停下着。 叶明哲带着爷孙俩找到了一块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山岩，在这生了一堆火。 破烂的铁锅里煮着他收集来的，还算干净的冰水。 远处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勾动着三人的心神。 这股味道着实有些诡异，仿佛是炖肉散发出来的香气，但在如此荒凉的野外和恶劣的天气下，哪儿有足够的肉类供这群逃亡之人食用？ “好香啊……”丫丫不由自主地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喃喃自语道。连一向沉稳的老鱼头也不禁顺着香味的方向望去。 这支逃难的队伍已经在路上艰难跋涉了二十多天，他们早已耗尽了随身携带的所有食物，甚至连路旁的枯叶和树皮都不曾放过。 然而，只有叶明哲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阴沉至极。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每逢大灾大难，总会伴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现象——易子而食…… 这仅仅是最初阶段的情景，接下来便会轮到妇女和老人们遭殃，最终必然演变成残忍的杀人分肉。 此刻的叶明哲面容冷若冰霜，宛如寒冬腊月里的坚冰一般。他从怀中摸出一块早些时候在凶铃世界中抽奖获得的压缩干粮，丢进了正在煮水的锅子里。 这一块能顶得上一个士兵一天所需的能量和营养，也幸好那个时候他没有随手丢掉，也就是有了这个东西，叶明哲才能在这些天里不用忍饥挨饿。 爷孙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子里，随着咕嘟咕嘟冒起的水花，原本坚硬如石的压缩干粮逐渐变软、化开。他们完全沉浸在这个过程中，甚至忘记了去琢磨那令人垂涎欲滴的诡异香味。 这是一个神秘而无名的世界，就在蓝溪成功回收了《倩女幽魂》世界后的短短两天后，他便被带到了此处。截至目前，既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接到具体任务。 在此之前，叶明哲曾经返回过一次《倩女幽魂》的世界。在过去的数十年间，燕赤霞的身体状况一直良好，傅家的两位姐妹也在修道之路上有所成就，依然保持着青春年少的容颜。 如今，兰若寺已摇身一变，成为了青霞观。 大顺乾元四十八年，顺高祖李自成（张春雷）离世，叶明哲无从得知张春雷是否已经回归现实世界，亦或真的在那个世界终老离去。 而另外两个重要人物也都有令人欣慰的结局，宁采臣金榜题名成为了大顺的官员，聂小倩则为他生下了三个孩子，如今他们的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宁采臣也辞去官职回到家乡安享晚年。 至于左千户，多亏得到了叶明哲的提醒，他并未对大明王朝愚忠到底。拥有“麒麟臂”的他先是追随李自成平定内乱，接着又将女真人逐出关外并赶入深山老林之中，随后继续领军剿灭了瓦剌和东窝阔台，成功地将大顺的领土拓展至后世的规模。 然而，唯一下落不明的人便是知秋一叶，这个放荡不羁的浪子叶明哲究竟是仍在闯荡江湖，还是已经回归昆仑，无人知晓。 ……………… 锅子尚未完全冷却，爷孙俩便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锅子，吞咽口水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但即便如此，爷孙二人仍然没有被食欲冲昏头脑，依然将食物的分配权力交予眼前这位道士。 一锅黏糊糊的食物被叶明哲不多不少地分成了三份，他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老人和小孩就厚此薄彼。 爷孙俩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饱餐一顿的满足感了，这一锅糊糊下肚之后，他们终于体验到了久违的、难得的饭后困倦之意。 目睹着两人紧紧相依在篝火旁昏昏欲睡的模样，叶明哲默默地穿上斗篷，冒雨朝之前传出阵阵肉香的方向走去。 但他才刚刚走出没几步路，就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瞥见了一个犹如幽灵一般跌跌撞撞的身影。 很显然，这个人正径直朝着火光所在之处艰难前行，叶明哲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眼前这道身影的每一个动作。 “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突然间，眼前的女子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神情恍惚。当她发现前方有人时，便冲了上来，牢牢地扯住了叶明哲的衣服，并以一种几近癫狂却又饱含哀求的口吻急切地询问道。 眼前这个女人身材干瘦，面色蜡黄，头发凌乱不堪，衣服也是脏兮兮的。白天的时候，就是她抢走了小女孩手中的饼渣，此刻她的情绪似乎比白天还要激动和异常。原本就蓬头垢面的脸上，此刻更是露出了一种骇人的神情，仿佛叶明哲就是那个偷走她怀中尚未学会走路的奶娃的罪魁祸首一般。 干瘦妇女的声音非常大，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吵醒了正在篝火边休息的爷孙俩。 叶明哲不禁皱起眉头，用力将女人的双手掰开，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这个女人之前一直紧紧地将自己的孩子裹在怀里，要说孩子去了哪里，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怎的就跑出来逢人就问？ “阿爷……那是吴婶。”小姑娘的眼神很敏锐，一眼就认出了火光范围边缘的妇人。然而，由于白天被这位妇人抢夺食物并推倒在地，小姑娘心中仍然存有恐惧，立刻紧紧抱住了老人的胳膊。 老爷子察觉到了孙女的害怕，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不用害怕。随后，老爷子艰难地拄着树枝，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干瘦女人看到火边的爷孙俩后，瞬间停下脚步，不再纠缠叶明哲。她脚步蹒跚、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走去。 \"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 疯女人紧紧抓住老爷子的胳膊，脸上露出恐怖的表情，把爷孙俩吓得不轻。 老鱼头连忙将几乎要哭出来的孙女护到自己身后，被女人抓住的那只手臂，像干枯的树枝一样，青筋暴突，显然是被抓得生疼。 \"你快走开……！我们没有见过你的孩子，别吓到我孙女!\"老鱼头用力挥舞着树枝，想要赶走眼前这个精神明显不太正常的女人。 干瘦妇人寻找孩子无果，又一次踉踉跄跄地走进黑暗之中，仿若丢了魂的孤魂野鬼一般。 \"道长你这是要去……?\" 看着妇人远去，老鱼头这才回过神来，开口问道。 叶明哲盯着刚才传出肉香的方向，心中若有所思，但他嘴上却说的是去找些干柴回来，以便晚上取暖过夜。有些事情，还是不让这对淳朴善良的爷孙俩知道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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